第一百五十八章 从来无毒不丈夫

等我饮尽了那碗甜腻中稍带苦涩的蜂蜜水后,妇人脸上的狞笑吓得我拔腿就往外跑。

堪堪跑出去两步,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脚下一软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塞在一个巨大的木箱内,手脚皆备捆缚,嘴里被破旧的衣物堵得严严实实。

木箱内昏暗无光,我怕的瑟瑟发抖,不知道自己被放在了什么地方。只觉得木箱很是颠簸,晃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又怕又惧,偏偏又被捆缚的动弹不得,无声的哭了许久,我终于沉沉睡去。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木箱内,而是被关在一个圆拱的铁笼子里。

铁笼悬空而垂,晃晃悠悠,似乎随时都可能坠落下去。

我颤抖着站起身,这才惊惧的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宽大的房间里,周遭满布着相同的铁笼,里面装满了同我差不多大的男童。

那些男童们不哭不喊,眼神呆滞,见我看他们,竟然嘻嘻的笑出声,神情很是诡异。

我拍着铁笼问道,这是哪里?快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可是,那些男童并没有回应我,反而齐刷刷的哄堂大笑。

有个离我最近的告诉我,他说进了这里就永远不要去想回家的事了。就算死,也得死在这里。

我难以接受他说的,拍着铁笼拼尽力气嘶吼,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很快,紧扣的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位凶神恶煞的壮汉。

壮汉手里拎着鞭子,二话不说就当头朝我抽来。

我躲闪不及,手指被抽中,皮肉瞬间被啃掉一块,火辣辣的疼。

壮汉骂骂咧咧,说遭瘟的猴崽子乱吼瞎嚷,平白扰了他的清梦。

怕再挨打,我只好捂着流血的手指低声啜泣,再不敢高声言语。

壮汉反手又是一鞭,直言若再听到吵闹,就持刀剜去我的舌根。

年幼的我当即被吓得连哭都不敢,戚戚哀哀在笼子里被吊了半天,后来才知道壮汉当时的话竟然是真的。

日暮时分,昏黄的房间内进来两个人,冷血的眼神随意在屋内打量了番,放下了三个笼子。

我和那个曾与我搭话的男童均在其中,被从笼内硬拽出来,惶恐不安的缩着肩膀,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那两人手指黝黑,捏着我们三个的下巴随意看了下,指着我和那男童说,这两个相貌好的可以留着,那个拿去做药好了。

说完,就将我们分开带了出去。

外面荒凉空旷,青石铺就的路缝上俱是没见过的野草,正坚韧不拔的长着。

我和那名男童被带到另一个房间,房间很香很华丽,地上铺满了厚实的绒布。旁边立着数十道屏风,上面画着些奇怪的赤身小人,似乎在打架。

我吓得又想高声哭泣,被那名男童死死捂住了嘴。

他悄声告诉我,要想活下去,就乖乖听话,不吵不闹。

否则,外面那些长势异常茂盛的荒草地,将是我最后的归宿。

我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屏风后就走出一个人。

那人相貌生的十分好看,红唇如焰,肤白胜雪,透明的红纱下寸丝未着,正勾唇赤足朝我们走来。

我呆呆愣楞地只顾看他,连哭泣都忘了。

他略略弯腰,单手托起我的下巴,说,啧啧,倒生的好相貌,这般细皮嫩肉的,定然是谁家的公子哥儿吧,可惜喽。

我见他生的貌美,赶忙出声哀求,姐姐,求你放我走吧,我家爹爹有的是银子,让他赔你们就是。

他咯咯的笑了,银子?我们要那些死物作甚?我们要的,可是能赚银子的摇钱树呢。不过,你如此机灵叫我姐姐,我免不得要帮衬你几分。原本送来两个只能活一个的,而今姐姐帮你一把,免得你稍后吃苦落败,无端丢了性命。

说完,他出手如电,单手掐住跟我一同进来的男童,将他丢了出去。

看着被男童撞破的木门,我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求生的本能告诉我,一定要听话,这样说不定,还可以活下去。

在生死面前,其他的东西又能算得了什么,不是么?

我乖巧听话,很快学会了那位自称操琴姐姐的男人教我的一切,如何行走,如何坐卧,如何,侍奉人。

一年过去,我很快就学会了屏风上绘着的动作。就连操琴姐姐都夸我领悟的快,是个好苗子。

可是只有我知道,我之所以咬牙承受下去,只是因为心中那股强烈的渴望。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我要让爹爹知晓,我并没有死!我还活在这个世上!

假意逢迎,迎来送往,很快,我就有了自己的居所,而且还得了个雅号,弄萧。

听说,这个雅号上次的主人,早已化为了枯骨一堆。

来这里的,都是着华袍踩锦履的所谓雅士,他们在外风骨清奇,桀骜自恃。

可是,只要进了我的房中,无一不展露禽兽的本来面目。

曲意逢迎的日子一晃就是十年,我思亲之心愈发浓郁。每每午夜梦回,无不清泪纵横。

操琴姐姐与我闲聊时曾无意间说过,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唯他马首是瞻的我深以为然,为了逃出这地狱般的牢笼,我将技艺练得愈发精湛,因为除了这具污残的身子,我别无它持。

然后,我从一个头发都要掉光的老畜生手里,哄骗来无味无息的断魂香。

服下仅有的解药,我将看守此间的人尽数喊来,言及练了支新舞,请他们来观赏。

操琴姐姐坐在上手,其余众人环围四周,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丝毫不知道,我将亲手送他们去真正的地狱。

断魂香起,我闭着眼在场地间肆意跳跃、旋转。心里想的,仅有四字,不死不休。

一曲舞毕,我微喘着环顾四周,满意地看着他们倒地挺尸,心中甚是欢喜。

唯独操琴姐姐尚有半口活气,他说,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那为何早不去死!?我发狂大吼。

他说,你不明白,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却要艰难许多。

后面的话,他再也没机会说出,就断了气。

看着他凝固着笑容的脸,我心中只觉得恶心至极。

将新捉来的孩童一一释放,又拜祭了下这些年被弃于路边的尸骸,我一把火烧了这所炼狱,连夜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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