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丧事村
在江西未县的一个小山坳里,有一个叫桑矢村的小村庄。这样的小村庄本来随处可见,没有什么好特别的,却再1985年的冬天,因为一个道士的到来,全村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所有的村民都只记得这位姓方的道士被村长叫进了土屋,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方道士和谁都没有打招呼,急匆匆地离开了桑矢村。也就是从那以后,村长一家子也不好好侍弄庄稼了,改行做起了棺材。一开始没有门路,技术也不好,只能够做做木棺,到了后面,村长家中开始做起石棺,档次越来越高。
村民们都认为村长这是魔障了,好好的正经生意不做,非要去赚死人钱。但世事就是这么的出人意料,村长改行后第二年,县城发生瘟疫,不少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因为疫病死去。一时间棺材行当火爆了起来,村长也趁着这个时候大捞了一笔,家里的亲戚统统都盖起了二层小洋房。
用刘瘸子的话来说,村长家现在不得了了,一个个不管是老的少的,裤裆里都是富得流油。有钱赚,也就没有人管那么多的死人活人的忌讳,统统跟在村长的身后倒腾起死人的买卖来。三年过去了,桑矢村的村民一个个都富裕了起来,桑矢村的名头也在未县传了出去,只不过这称呼被县里人改了改。不再叫桑矢村,而叫丧事村。
针对外来人的这种叫法,刘瘸子每次听到都会冷笑,“那些瘪犊子就是眼红,不用管他们。就算是丧事村,又有什么不好的?我们这是为死人服务,积阴德的事!”
一干村民听刘瘸子这么说纷纷点头,浑然忘了他们之前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村长一家。三年花开花落,就是村外的断肠草也换了好几茬了村民们有了票子后,就开始努力造娃。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问题,不管他们怎么努力,也不管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样的姿势来造娃。只要是桑矢村的村民,他们生出来的孩子都十分虚弱,女娃还好一些,男娃没有一个能活过一岁的。
一年两年都还能说是巧合,这都到第三个年头了,桑矢村里还是这种情况。这种诡异的事情可将桑矢村的村民们给急坏了,有钱是一回事,断掉香火又是另一回事。群情激奋的村民们终于在立冬这天忍不住了,纷纷来到村长家,将本来就不大的小庭院给站了个满满当当。
刘瘸子一身白底黑面布衣,左手拄着孤拐,右手轻摇从未县买回来的水墨折扇。如果不是额头上的狗皮膏药太煞风景,他倒还真有几分文人的气质。
此时的刘瘸子,俨然是闹事村民的头头。他扯起嗓子对着门里大喊,“刘老汉!不要在里面躲着了!我们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还不信你不去村头茅厕拉屎了怎么的。麻溜儿的,出来和我们说道说道。”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村民们都忍不住倒退一步,只有刘瘸子没有动。村民们归他村长管,刘瘸子却是个外来户。他做的就是帮人上门讨债的活儿,更不要说现在自己的雇主是全村的村民,他不可谓不气壮。
村长刘老汉穿着白色的丝绸小褂,双手背在背后沉着脸从房间走走出来。刘老汉站在台阶上扫了村民们一眼,之前还气势汹汹的村民都将目光偏向一边,不敢和刘老汉对视。
“你们堵我家的门干什么?”
半晌没有村民说话,刘瘸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些村民就是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刘瘸子下巴一扬,“刘老汉,我们为什么堵门你心知肚明。大伙儿跟着你赚这死人钱也有三年了,虽说赚了不少,但也不能够断人香火不是?你作为桑矢村的村长,就真的忍心看我们桑矢村变成如今的样子?”
刘老汉淡淡地看了刘瘸子一眼,“刘瘸子,我有让你们跟着我一起做这个行当?”
“我……”刘瘸子被刘老汉这句话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
人群中一个憨厚的汉子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村长,这赚钱的行当大家当然都想做的。只是我们不懂这其中有什么奥妙,伤了子孙根。您要是知道,就告诉我们吧。这王二哥他们家都生了三个,折了两个。要是再生下去,王二嫂也受不了啊。”
虽然已经到了这个年代,大部分的农村人都还是十分的封建迷信。重男轻女的思想在有些城里人那里都还十分突出,更不要说在农村里了。
憨厚汉子的一番哭诉并没有感动村长,刘老汉还是冷着脸,“我不知道。”
刘瘸子哼了一声,“刘老汉,大伙儿谁不知道,那个姓方的道士在你家待了一晚,你刘家才开始做这个行当。结果这一改行还飞黄腾达了。要说这是巧合,我们大家都不信。那晚方道长一定和你交代过什么吧?说出来!要不然我们掀了你这小洋房!”
“对!说出来!”
村民们也就是没有人带头,要不然谁会在子孙的事情上面让步。不管是不是迷信,只要有一丝希望,这些村民们就不会放弃。刘老汉站在台阶上面色铁青,紧紧地抿着嘴唇不说话。
也就在庭院中的局势要控制不住的时候,一名佣人从房间里急急忙忙地跑出来,惊慌地大喊,“老太爷!生了!夫人要生了!”
站在台阶上的刘老汉神色一紧,想起许多年前与方道士的约定,抬头朝着村头看去。
村民们虽然不知道村长在看什么,但也都下意识地转过头朝村头看。
夕阳西下,红霞将整个天空都染红了,有种别样的魅力。也就在夕阳小道上,一名游方道士端坐在小毛驴儿上。毛驴儿的头上挂着一个黄铜铃铛,一路走一路叮叮当当的响。
游方道士和着铃铛,坐在小毛驴儿上摇头晃脑地唱着古怪的歌谣,“老君布北斗哟,日月主沉浮,我为逍遥客,来去不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