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死灰复燃

“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

王坤刚说完这句话,脸色又变了,开始忍不住干呕起来。

他忽然发现了一样可怕的事,一柄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自己,枪的主人不是詹妮弗,也不是吕素文,竟然是丽丽!

他弓着身子,胃里一阵翻腾,嘴角还溢出些白色的沫子,像条待宰的羔羊,像极了。

他也一向是个看得开的人,可现在心里的滋味,却好像整个人被扔进油锅里。

感觉每一秒都过得相当漫长。

所以他干脆闭上了眼,眼不见心不烦。

看起来他毫无希望,能够快点死,已经是运气。

吕素文的声音却很温和,居然在问:“你是不是很害怕?”

王坤说不出话,此时此刻,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吕素文又说:“我知道每个人都怕死,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想必也不会例外。”

王坤还是没说话,他就这样站着,眼睛里有血丝浮出,嘴唇也因用力咬着,沁出了血。他需要发泄一下,虐待自己也是一种发泄。

“你想活下去吗?”吕素文说。

“你想给我个机会。”王坤终于开口了。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很欣赏你。”吕素文说:“有人说我非但无情无义,而且极其自私,甚至对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漠不关心。还有人说,就算我看到亲人死在自己面前,也绝对不会掉一滴眼泪。”

“但是我想要你的命,你却想饶了我。”

“那是因为你很守信,为了一个朋友,甘愿冒奇险来要我的命。”

“看来你全都知道了。”

“我还知道,你的朋友叫李海波。”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中要多。”吕素文说:“大家都认为我是个危险的人,冷酷无情,城府极深,而且工于心计,连当初的韩三爷都栽在我手里。”

“韩三爷是谁?”

“是韩媛媛的父亲,就是你雇主的父亲,也是当初粉红磨坊的老板。”

王坤惨笑一声,血从嘴角溢出:“你们的事,本来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只想救出自己的朋友。”

“我明白,所以我才要给你这个机会,我希望你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我也明白你的意思。”

“跟你这种聪明人谈话,感觉很轻松愉快。”吕素文笑了笑说:“我本来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你看得出来吗?”

王坤冷笑,没有回答,也懒得回答。

“你肯定不会相信,但是我这么做,只因为他们将我逼得太紧,也太急。”吕素文神情看起来仿佛很疲倦,他接着说:“我过了中年,已经放不下这些担子,别人也不允许我放下。”

王坤懂得,放下这些担子时,吕素文的生命就要结束,他身上带着个永远都甩不脱的包袱。

很重!

他需要王坤替自己分担一些重量。

“所以,你如果想活下去,只有一条路可以选。”

王坤忽然抬起头,问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问题,他说:“你知道哪种人,是最悲哀的吗?”

“哪种?”

“本来我也不懂,经过这么多事后我才知道,最悲哀的只有一种人。”王坤冷笑道:“就是奸细。”

“奸细?”

“是的”王坤接着说:“只要你做了这种事,就一定没有自己,如果死了还算幸运,有时候还得忍受各种无法想象的凌辱,甚至为了保全自我,而杀死自己人,就连这种事也时常发生。”

“所以你宁愿死,也不愿帮我做事?”

“没错。”

“那你就去死吧。”吕素文说:“不知道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杀死,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不知道。”

“但我保证,你很快就会知道。”吕素文对丽丽淡淡的说:“开枪。”

开枪!

听到这句话,王坤很自觉的闭上眼,他不想和王少峰一样,死后还露出一双凸出的眼珠子,死也要体面一点。

尤其是在丽丽面前,那样死也太难看了。但他更怕的是,眼角的泪会流出,所以只能紧紧的闭上眼。

他的生命,也正如这些眼泪,会瞬间消失。

四周忽然变得很闷热,王坤已开始流汗,一粒汗珠,就像是蚂蚁般在他脸上爬过,身上穿的衣服也被汗水打湿。

可嗓子里却变得非常干。

他就这样紧紧闭着眼,在黑暗和闷热中,又感觉非常的揪心。

这种罪要受到何时为止?

到死为止!

什么时候才能死?为什么还不开枪?

开枪并不可怕,但是被枪指着的时候才最可怕。

临死前还要受这种煎熬,他已经承受不住了,他都能感受到,自己心跳比平时快了很多倍。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然后他听见一句充满怒气的声音,是吕素文的声音:“你疯了?”

丽丽回答:“没有。”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做我应该做的事。”

王坤睁开了眼,看到了丽丽还在陀着枪,枪口却指向吕素文。

直到现在,他好像才真的认识丽丽。

詹姆斯和另外一个保镖如临大敌的盯着丽丽,他双手握着枪,非常稳,稳稳当当的指着丽丽。他的枪绝不会落空,但他又不敢开枪,因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救下吕素文。

如果真的开枪,后果可能很严重。

就连萧南远和侯三的手,也已经滑入西服内的衣襟。

“为什么?”吕素文忍着暴怒的情绪,好像很轻松的问道。

“因为他。”丽丽说:“但也不完全因为他。”

“我听不懂。”

“本来我也不太懂,听他说完后才懂得,奸细好像并不是最悲哀的人。”

“那是谁?”

“是我。”丽丽接着说道:“对于王坤,我是个奸细,对于你,我只是个走狗,所以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悲哀。”

“走狗?”

“情愿听人使唤,任何事都要听别人的,这不是走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