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生一次的选择（上）
城东市井菜市场熙熙攘攘，一如往常，虽然早市刚散，但依然十分拥挤……
我们刚到市井外就被迫下马前行，阿猫和我们分散行动，分别从两侧进入开始寻找……
但茫茫人群，何处去找布衣装扮，微服私巡中的皇上陛下？
“……现在场面和平常一样，说明至少还没有重大事件发生……如果我们猜的没错，那我们至少赶在暗杀发生之前了……”
我安慰满脸紧张的月公主说道。
她只微微点头，眉头依然紧锁……
如果有比赶不上更糟的事情，那一定就是看着亲人去世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了吧？
我们到底该从何找起？会不会因为没有选择对地方，而刚好错过圣上，眼看着他被刺杀？
这个问题压得月公主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论如何，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凌月，冷静下来！”
我忽然厉声讯道，月公主吃了一惊，猛地转头看向了我……
顿了一下后，她才仿佛回过神来。
“谢谢你……“
“……记得之前我们被困在枢密院，那个大汉说的话吗……这次的暗杀事件，相关的不仅有魏大人，魏大人找低级官僚的同谋，不仅用来帮自己承担风险，好败露时推脱责任……”
“对了！”月公主呼了一口气道：“……负责市井治安，管理城官的冯铁冯总管当然不在话下，还有男爵三品的，宋忠横……”
“宋忠横男爵负责的是城东所有的水木工程，当时他说，已经建好了东西……”
“是华表！”月公主叫道：“城东最近新建的东西，只有那些下粗上尖的巨大华表……”
“华表？”
“就是巨大石柱，以前都是木制，石制，雕刻有龙凤之类的，但技术进步，逐渐巨大后，选择主要有水泥和木材混合……城东市井区新建的华表柱子，应该就是那四个！”
月公主立刻用手指给我看……
我才忽然想起来，最近是忽然多了这么些柱子……
抬头望去，一片零散的黑瓦灰墙建筑，混扎着各种人群，小贩，过往行人，以及装载物品的货物推车中，整个市井区的四个外侧，隐约可见四个高点，他们就是城东菜市场的那四个新建华表了……
如果按那大汉所言，华表下面粗壮的抵住内部其实是空的，里面已经藏好了敢死队，等圣上走过时，会忽然跳出，完成刺杀……
但四根柱子，圣上到底会经过哪一根，藏人的，准备进行暗杀的，又到底是哪一根？
掌握安排圣上行程的魏大人，到底会让皇上经过哪里？
时间紧迫，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一边对远方的阿猫招手，一边立刻拉着月公主来到了我们最近的那根华表……
转过身子趁着没人注意的一刹那，我迅速驱动异流，共振玻色子场，确定目标……一瞬间，华表底部粗壮的地方内层的中央的一大块，已经到了我的手上。
如果杀手就在里面，现在我的手上应该会一团血淋淋的血肉……而那名刺客，将永眠于华表柱子内……
虽然粗暴，但时间紧迫，容不得多犹豫了，随着异流震动完成，我猛地低头，手上是一些零散的混泥土和木屑残片……
不是这根！
阿猫这时已经灵巧的穿过人群，来到了我的身边。
“阿猫，你到西侧那根华表那去……华表，就是最近几周新建的那几个底粗上细的大柱子。柱子很可能中空，里面藏着杀手，你去看一下是不是那根，找些东西堵住柱子下方任何可能成为观察窗的洞口什么的……总之想办法测试是不是中空，如果真是那根，防止里面的人出来，或故意乱敲打，挖开，逼他出来……总之，搞砸他的隐藏计划，你懂得……我们去检测另外两根，时间紧迫，赶快！”
“好的，极哥！”阿猫点头后便立刻去了。
由于东城市井区的房屋街道结构，剩下的两根一根在北侧很远，到那里需要先经过近的东侧那根……
我拉着月公主立刻先往近的那根跑去……
东侧华表在市井一角，虽然刚刚建成却和周围浑然一体，丝毫不显得突兀……
两侧已经挤满了小贩，摆摊的，卖面的……加上看物品的和坐下吃面的行人，一片混乱……
露天摆出来的面馆外侧，入口处，顾客居然还排起了队……
月公主迅速左右看了一眼，周围至少还没有像穿着布衣假扮平民的皇上的样子……
想要插队冲进去，再到面馆后侧相当于厨房的地方，接近那根柱子做确认，不引起注意估计比较困难……
面馆后面露出来的地方似乎刚好有我能利用的东西……
抱歉了，卖面的伙计……
我跑到边缘外侧，立刻驱动异流，面馆摊子后侧一个锅盖棚子一角忽然短了一截，倒塌了下去……顺带着一旁承装着各种顾客吃剩浑水和垃圾的大圆木桶一起翻到……
顿时，尖叫伴随着惊讶的呼声几乎超过吵杂的人声，煮面一大锅开水忽然扑到了华表柱子底部，而污水木桶翻到，一大泼流到地面……顿时臭味熏天……
这人声和臭味又更引来了好奇和过往的人群驻足观看……
整个场面顿时拥挤、混乱不堪……
……如果圣上再经过这里，即使他的行程有这安排，也不会再有心去视察、“体验”那个柱子两侧的小摊和面馆了吧？
光那人群，估计也难以穿过去……
而那柱子里面如果藏着人，即使没被那煮面的开水直接烫死，估计也已经重伤了……
现在剩下的，似乎就只有北侧的柱子。
距离较远，只有赶紧了……我和月公主对视一眼互相点头后，立刻往北侧赶去……
……
我拉着月公主穿过一条我常用的捷径小道，又借过了几个房屋的店面和后门，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北侧……
视野远方，巨大的柱子插在一个有着熙熙攘攘行人的过道旁。
一些刚刚卸下的水土工程道具和一堆水木混泥土堆，伴随着淤泥和满地的残渣，一直延续到我们身旁，仿佛在向人述说着华表的建筑工程才刚刚完成……
柱子一侧的道路上，一位拉着单轮拖车的老汉在道路上走过，对面，两位书生打扮的人缓缓走来……
月公主拉着我的手忽然捏紧了：
“那，那是……”
“什么？”
“……那对书生……后面的那个人腰间带着的雨伞你看到没？！”
怎么了？那雨伞有什么特殊意义？
难道那对书生其中一个就是圣上？
我举目看去，领头的那人虽然一身书生打扮，但年纪确实似乎有些偏老……
“那是父皇的御史台密卫的武器的外在掩饰！应该没错……那，那另一个一定就是……”月公主激动地说道。
原来皇上的微服私访，并非单独一个人……
虽然我猜想他周围肯定有密卫暗中保护，但真正的保安重任，应该还是在那位形影不离与他的御史台保镖身上吧？
正想着，两位“书生”已经一前一后来到那个柱子周围……
“父皇——！”
月公主直接叫了出来……
但距离太远，对方似乎毫无察觉……
我们只有加快步伐，月公主几乎拉着我的手，疾力前奔……
“凌月！”
和圣上形影不离的御用的御史台密卫，其武功实力可想而知……有了这样的保镖，即使路边的柱子中忽然跳出一个人猛地刺出一剑来……
他也应该能挡下来吧？毕竟柱子底部彻底封住，破表而出的过程，刚好能给他反应时间……
那么这个刺杀计划，真的可行吗？
……
想到这里，我忽然产生了一种疑问，说到底，这次刺杀，真的还在继续吗？
诸多因素虽然刚好凑齐，月公主的雨姐姐刚好不在，魏大人的动作极其可疑，圣上的圣旨，交易的时间选择，交易释放的人选……
但这些都是我们的推测，并无实际的证据证明暗杀真的还在按计划进行……
实际的证据，比如……那个柱子中，真的就有暗杀者潜伏吗？
当今大唐国圣上和他身边的佩“剑”保镖，一个问题不禁迅速闪过我的脑海：
会不会，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自作多情？
来不及再细想，只见那两位“书生”已经走到了柱子的正前方……
然后……
忽然啪得一声，柱子的底部上方两侧忽然爆开了！
两位单手举剑的白衣人已经从两侧一下跳出，顺着跌下的惯性，他们后腿一登，猛地往下方那位“书生”刺来！
剑光如虹，急速而凌厉！
但书生背后那人的反应却更快，他左手猛地拍住前面人的肩膀，往后一压，自己的右手已经拔出雨伞往前挥去……
柱子右侧跳出的人手上的剑，被他的雨伞，铿的一声拦了下来，雨伞内层，果然是利剑……
可惜左侧跳出的人的刺剑，却完全走的是另一个道路……
那人左手把皇上猛地往后一推后，已经再也无法干别的事情，挺出的身体在一瞬间被左侧跳出的人的利剑从胸口刺穿……
但他仿佛毫无感觉，右手上继续奋力使劲，弹开右侧刺客的剑，在一瞬间又向左侧刺客挥去……
这时他的身体刚好成了一个钳子夹住了左侧刺客的剑。
左侧刺客的剑招，根本没有防御已经被刺中了的人的剑的考虑……
于是一瞬间，鲜血飞溅，奔涌喷洒……却不是来自当先中剑的御史台保镖，左侧刺客的脖子，在一瞬间已经被保镖雨伞中伸出的剑尖划破了……
……
如此变故在一瞬间发生，我和月公主都不禁惊呆了。
……暗杀，居然真的发生了！
御史台保镖挺身保护，皇上被他左手压着肩膀推下后，往后倒退了几步，离开了两位从柱子跳出的刺客的可能攻击范围……
右侧那位刺客见一刺不中，居然没有再跟上出手，转身准备开始往外逃去……
“护驾！！”
挡下他一剑的御史台密卫胸口依然插着刚才左侧刺客的剑，在竭尽全力吼出这一声后，再也支持不住，半跪了下去……
四周的行人中，早已有人在各个方向闪动，但在那位保镖喊出话语后，他们动作立刻更加明显了起来……
只见几个飘忽的人影，立刻往转身逃跑的右侧刺客的方向追去……
我和月公主还没跟上事态的各种变化，只呆呆地立在了原地……
……
忽然，靠近我们一侧这边，华表柱子建筑剩下的水木混泥土堆里，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响声……
我转过头去，土堆中间，居然忽然开了一个小窗……
原来那水木混泥土堆是中空的！
月公主也注意到了异样，转过了头，只见小窗中，渐渐伸出了一个箭尖……
而那个箭头，指向的方向，正是刚才柱子两侧刺客攻击的反方向……
那里，皇上被保镖推到他的身后后，正毫无防备地背对箭头指向……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计划！
新的“建筑”，虽然只有华表柱子……但能够藏人的，却还有华表建筑建设时使用残留下来的水木工程道具和水泥土堆！
华表柱子内的两位刺客原来不过是诱饵，而潜伏在彻底反方向的，水泥混泥土堆里的人，才是声东击西让皇上彻底暴露出来后，夺取他性命进行最后暗杀的真正刺客！
“父皇！！！”
月公主用尽全身力气尖叫了出来……
道路那边的皇上终于听到了，他转过头看向了我们……
俊朗的脸庞已经充满了岁月的痕迹，双鬓淡淡的白色已经被之前左侧刺客颈脖中喷洒出来的鲜血，连同胸襟一起全部染红了……
他双目园睁，显然还沉浸在险些被刺杀的震惊中，一动不动……
丝毫不知道真正的刺客，正在彻底相反的方向，用箭头对准了他的心脏……
他看到月公主后，眼中只有更多的疑惑……
月公主几乎快哭出来，又是尖叫又是比手势，皇上却依然无动于衷。
……几十米的距离，在月公主的心中，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远过……
虽然已经很少和自己说话，对自己也似乎越来越冷漠，其心思也早变得彻底无法揣测，但父皇，毕竟还是父皇，父亲，毕竟还是那个养了、疼了、关爱了自己一辈子的父亲，那个从学走路开始，即使不是经过本人，也想方设法通过各种方式，无微不至地照顾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月公主转过头看向了我，其目光中的含义，我立刻就明白了。
如果我使用魔法，应该能够立刻毁掉就在我们不远处的那个水泥混合土堆以及里面潜伏着的刺客。
但我却不得不犹豫……
如此现场，之后一定会被详细彻查……
别说我我用空气栓塞颈部血管杀人这么毫无痕迹的杀人手法都会引起衙门验尸官的注意，引来圣堂骑士的调查……在看不清目标的情况下，不管对方具体直接胡乱置换一大块，杀伤水泥混合土堆里那位刺客……
作为刺杀圣上的凶案现场，刺客的尸体，无疑会受到全京城最权威的验尸官的详细研究……
而暗杀皇帝，全城会立刻戒严封闭……
直接身处现场的我，没有退路，无处可逃，也无法躲避……
那么用不了多久，我邪魔法师的身份就会被确认……而作为对抗邪魔魔法的大陆武师联盟缔造者和主要提倡者的大唐，可能会违背高举了这么久的旗帜和口号，放过我吗？
就因为我救了圣上的命？
救了皇帝的人到底是谁，当然由皇帝的一句话说了算……
我是谁？
不过是一个全大陆武师联盟都要讨伐，全中原一般大众所不耻的魔教妖孽，邪魔法师罢了……
拯救圣上，能关我什么事？
到时候，月公主还能庇护我吗？不，她显然无能为力，我反而是在连累她罢了……
那么……
不出手，如此放任皇上被刺杀？
现在的太子会继位，***羽的魏大人会获得前所未有的大权，彻底受到东方烬操控，年岁尚幼的太子会被他们架空……
作为和魏大人作对的我们，结果如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没了皇上，谁还能保护月公主？
她的那位雨姐姐？还是雨姐姐那边的东方烬？
……抑或是，我？
我带着月公主逃离大唐国？
月公主愿意吗？
我对月公主来说，有那个份量吗？
我们之后的生活和人生，又将如何？
……
我的一个选择，似乎将决定之后历史彻底不同的走向……
……我该怎么选？
人生只有一次，关键的选择，机会并不多……
但给我选择的时间，似乎更少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
……
“王极……”
月公主看着我，双眼已经浸出了泪花……
她显然已经彻底猜到我心中的思考，以及我犹豫不定的原因……
“求你了……”
握着我的手，柔软润滑，却已经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