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长坂坡上(二)

老七?”恭亲王疑惑的说道,这个老七不是一向不惹事的吗?怎么今个就这样还要去揽事上身?

“先看看七爷能不能把这事儿处理了,”慈禧太后悠悠说道,“以前说到底这事儿也是摊给他,如今不问他什么缘故,也不让他出马先试一试,就把这件差事给他撸了,不合适。他若是不成,再把这事儿交给军机处办就是。”

话说到了这份上,自然也是无话可说了,五个人准备退下,慈禧太后悠悠发话,“议政王请留下,其他的人跪安吧。”

宝鋆看了一眼恭亲王,倒退着走了出去,恭亲王就站在了东暖阁里头默不作声,珠帘之后人影绰绰,帘子后头伸出一只芊芊玉手,把帘子拨开,穿着明黄色吉服的慈禧太后就走了出来,这是临时性的见面,太后倒也没有带朝冠,只是梳了素日的大拉翅,太后做到了炕上,东暖阁的隔间墙壁上有一副大字是乾隆皇帝的御笔“龙”字,慈禧太后就坐在炕上,恭亲王转过了身子,“六爷,八旗改革的事儿,您给我说句实话,这里也没有外人,您到底是同意不同意啊。”

“我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只是不能由着他们乱改,”恭亲王说道,“且不说别人,我这身上的世之袭罔之替乃是先帝钦赐的,国朝的爵位岂是儿戏?再者说了高宗纯皇帝钦定几个铁猫子王以来,这些年废了不少,我也没什么二话,到底是罪人作孽,可若是一概都免了,这样的事儿,怕是有违祖训。”

“什么祖训?”慈禧太后毫不客气的说道,“祖训是八旗子弟出为兵,入为民,这才是祖训,你瞧瞧这些八旗的子弟,那几个是担当上的这句话的,不去戏园子茶馆子遛鸟抽大烟,肯出门当差,这已经是八旗之中的了不得人物了,更别说当兵,你瞧瞧如今四九城街面上的,肯入新军的无非是那些穷到家的八旗子弟,一般的人过得去了,根本就不会想要去当兵。”

“空有这些一番忠心有什么用?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八旗若是能够堪战,我还需要闹什么团练,办什么新军!”慈禧太后说道,“这爵位自然是不会乱来的,我心里已经有了定数,”她的话语软和了下来,“这外头的谣言,你是知道的,只有一半是真的,我需要这样的谣言流传下去。”

“太后的意思?”恭亲王抬起头,慢慢的问道。

“他们现在绝望了,将来若是再有了希望,他们就会珍惜这一切,再者但凡是改革,总是有人收益,有人丢了权利和利益,但是这就是改革,昔日若不是得罪了清流,一定要开洋务,现在哪里有这样的场面,这事儿不交给军机处,也是为了将来好人可以军机处来做,七爷不在中枢,得罪个把人没关系。”

“可若是这消息平息不了呢?”恭亲王追问,“要知道这些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头一个奕询,就是老五太爷的儿子,英宗皇帝的侍读,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打发的掉的。”

“若是将来平息不了,那么自然就先追究是谁把消息散出去的,”慈禧太后说道,“军机处里头总有有人负责的,管着文书的章京,自然可以开缺了。”

“太后说的是军机领班章京吗?”

慈禧太后点点头,“是,还有,别的人不管,六爷的事儿,您放心,绝不可能有什么变故的。”慈禧太后结束了这个话题,也不容恭亲王再说什么,“好了,六爷您跪安吧,过几天就要去圆明园的,听说福晋身子大好了?打好了就一起到西郊来,咱们家几个妯娌倒是难得一见,园子里空的紧,叫她得空了进园子玩乐一番也是好的。”

恭亲王神色复杂的走出了养心殿,到了军机处的值房,宝鋆和景廉早就在这里候着了,见到恭亲王回来,连忙围了上来,“王爷,太后怎么说?”

“没怎么说。”恭亲王摇摇头,上了坑,喝了一口茶,冷笑了几声,“这倒是把我当做猴子耍呢。”

宝鋆和景廉不知道恭亲王所指的何事,不仅面面相觑,恭亲王闭上了眼,眼皮下的眼珠子一直在跳动不已,“秋坪,你去请李保定过来,我有事儿请教他,别叫太多人知道。”

这事儿应该是苏拉去请就是了,但是恭亲王说的郑重其事,景廉也知道轻重,点点头就出了门,“军机处里头可真有意思,和我天天唱反调的人越发多了,”恭亲王对着宝鋆说道,愠怒的说道,他是旗人勋贵的做派,一般发怒也是不上脸的,今日这样皱眉恼怒的样子已经是极限了,“外头有个高伯足,内里有个左季高,我什么事儿都不用办,就和他们扯皮得了!”

“可这李保定也不会一味着帮着王爷啊,”宝鋆忧心忡忡,“他说到底和左季高是一样的人,都是文人性子。”

“那我就给他一个体面,他不是想要把他们的人拉进军机处吗,只不过是我拦着,这事儿没成罢了,”恭亲王站了起来,准备站在值房前迎接李鸿藻,“只要是他承诺在八旗的事儿支持我,再把左季高的气焰打下去,我就让他的人进一个到军机处。”

“太后是不乐意见这些清流的,多一个也分不到差事去,无非是气势上多一份罢了,这没关系,”恭亲王沉声说道,“八旗的事儿,我是一定要管一管的,容不得他们乱来。”

宗人府外,围着的人群越发多了,“嗨,我说,这场面可真是难得一见啊,”一个拿着凉帽扇风的挑夫笑道,“我以前就见过兵部和吏部衙门口那些候补的官儿要闹着差事,今个这些凤子龙孙,怎么也闹上了?难不成,他们闲散日子过够了,也追着要差事了?”

“这位大哥您就不懂了吧,这些人那里是要追着要差事呢,是怕今后这富贵日子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