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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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兵道：“我当时是在悬崖下发现了穆雪。”
杰克道：“看来的确是这样了，你非常幸运，能够活着的人是你。”
我是幸运的人吗？
铁兵问着自己，如果快要死的人是自己，心情又会是怎么样呢？
是淡然的面对，还是愤怒的指责，无情的报复？
生与死，本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年轻的时候，拼命赚钱，希望自己的钱越多越好，等到年纪大了的时候，忽然发觉生命又是那么的重要！
当你富可敌国的时候，当你垂垂老矣的时候，你是选择财富，还是生命？
没有人有选择的机会，因为财富和生命，不是人可以自由选择的东西！
杰克没有和铁兵一起回家，他最近总是很忙。路，还是那条路，雾，又渐渐地浓了。
铁兵看到了雷诺顿，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脸上很深沉。以他的年纪，本不应该这么忧郁，他应该是乐观，欢乐的。
“你跟我来吧！”
他说的很简短，也没什么感情。铁兵可以拒绝这么没礼貌的邀请，可是他还是跟着他去了。
榕河，还是榕河！
雷诺顿投了一颗石子到水面，道：“你看到了那颗石头吗？”
铁兵的眼睛不瞎，他当然看到了，石头穿入水面，惊起一团渏涟。他点点头，也不知道雷诺顿是什么意思。
“一颗石子入水会发生什么事？”
铁兵没有回答。
雷诺顿道：“一颗石子，会打破水面的平静，影响它的周围的东西。”
铁兵当然明白。
雷诺顿又投了一颗石子到河面，看着河面平静被打破。
雷诺顿道：“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铁兵道：“我是谁？”
雷诺顿把一颗大石子扔进水里，道：“你就是这一颗石子，你打破了穆雪的平静，穆雪也是你取的名字吧。”
铁兵心里道：“我什么时候给别人取名字了？”“我没有给她取名字。”
雷诺顿道：“这是不可能的，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名字都是天神所授，任何人都不能更改，要不是你，穆雪不会更改自己的名字。”
铁兵苦笑，他们只不过见面三次，每次都是那么匆匆，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不晓得，谈何给别人取名？就算是最好的朋友，称呼一个绰号已经是了不起的成绩了。铁兵也扔了颗石子进去，水面开始晃动。
雷诺顿道：“你打破了穆雪的平静，你却没有珍惜她对你的感情。”
感情？
这是从何谈起的感情？
铁兵已经有点慒了。
这个感情是不是来得有点太“勉强”了？也太“牵强”了？
感情本就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难道非要执子之手，才算得上是感情吗？
“你很幸运！”雷诺顿扔了一颗石子到水里，道：“至少你还活着。”
铁兵道：“我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雷诺顿道：“是的，你本不应该出现的，你知道杰克为什么要训练你吗？”
“为什么？”铁兵问道，他也一直想弄明白这个问题。
雷诺顿却没有回答问题，他慢慢地把手中的石子放下，道：“也许我们今天要说的不是杰克教官的事，是你的事。”
铁兵道：“好像所有的事都和我有关。”
雷诺顿道：“是的，所有的事都与你有关。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杀了你。”
铁兵“哦”了一声，道：“为什么？”
雷诺顿道：“你是个不详的人，是穆雪救了你。”
铁兵“哦”了一声，他实在没有什么话说。
雷诺顿道：“酋长很生气，他把穆雪关了起来，你也应该知道，有一段很长的时候你没有见到她吧。”
铁兵当然记得，他好了之后相当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过穆雪。
雷诺顿道：“可是穆雪还是为了她的执著付出了代价，付出了生命。”
铁兵道：“她本来是想杀我的吧！”
雷诺顿捡起一颗石子，扔进水里，道：“杰克会这么跟你说的，其实人死了之后，对与错都没有关系了。”
铁兵道：“穆雪还活着。”
雷诺顿道：“你也还活着。”
铁兵心里想，我当然活着，不然你是跟谁站在河边说话？
雷诺顿道：“你现在活着的是穆雪的生命！”
“你知道吗？”
他胸膛起伏，仍然控制自己的语气，他本不是那么容易控制自己感情的人，是什么原因让雷诺顿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成熟了？
“我活着的是穆雪的生命？”铁兵已经有点不明白了。
生命就是生命，自己的生命，别人的生命。动物的生命，植物的生命，星星的生命，山岳的生命。凡世间种种，都有自己的生命，生命终结，生命消失！
“我为什么活着的是别人的生命，而我的生命呢？它又去了哪里？”
铁兵看着雷诺顿，他需要一个解释。
雷诺顿扔了一颗石子，惊起岸边的一只鸭，石子没有落到水里，投到了对岸，连铁兵都吃了一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河面最少也有五十米，一料小小的石头，竟然贴着水面，滑行了五十多米！
“杰克训练你，最终就是要你死亡，穆雪一直知道杰克打什么主意。”
“那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我说？”
也许穆雪认为即使她说了也没有用，你听了也不会相信，她又何必说呢。
她说了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这是你的想法，穆雪知道，这就是命运，一切都不可以改变。
可是！
她想改变，她走到了你前头，她妄想阻挡杰克的疯狂计划。
雷诺顿握着拳头，道：“即使到了最后，她依然肯为了你付出她剩余的生命。她是为了什么？”
她是为了什么？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吗？
她付出的一切，都是没有人明白，理解的吗？
也许，在她的心中，本就没有想着别人去理解吧！
那么铁兵呢，她有没有想过铁兵会不会理解她的一片苦衷呢。
没有人知道，她的执著，没有人能探明，她的内心。
也许一切，从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了。
也许一切，从改变名字的那次就注定了。
世上的事，岂不是有很多就注定了的吗？
“她也许觉得你们没有什么快乐的时光，可是你们有快乐的时间，用生命铸成的时间！”
用生命铸成的时间！
永恒！
她祈求的只是一点快乐的时间，可是这点快乐的时间，却是用她的生命铸成，这是傻，还是愚蠢！
铁兵一直没流泪，此刻却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时间就像无情刻刀，削掉一切情感。可是，
她却用生命，铸成时间，留下记忆，这叫人如何忘记得了！
“她站在悬崖之下，只是为了阻止杰克杀我！”
“她知道杰克的阴谋，却从来没有说出来，为了他，她宁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难道还要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才算得上伟大吗？
铁兵看着雷诺顿，道：“你找我不止是要向我说这些吧。”
雷诺顿道：“有些东西我本不想说，可是我不能看着穆雪就这样死去！”他握着拳头，道：“我想你也不能，是不是？”
铁兵点了点，没有人能看穿他现在想什么。
“那么，你就为她做点什么吧！”
铁兵道：“我能做什么？”
雷诺顿道：“你可以向榕树许一个愿，在一年的时间内找到孔雀石。”
“孔雀石？”
雷诺顿道：“是的，那座神山就叫孔雀山，传说山上住着一只孔雀王，它能命令所有的飞禽，它是百鸟之王，你唯有拿到孔雀石，才能再去悬崖开启灵鹰通道。”
铁兵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去找孔雀石，救穆雪。”
榕树有多大，没有人知道，浓雾之中，没有人看得清。
雷诺顿伸出手，搭在铁兵的手上，道：“以我之手，借为灵媒，十月之内，生命不休。”
铁兵跟着他说，“以我之手，借为灵媒，十月之内，生命不休。”
雾气更浓，把两个完全隔绝在人世间。
铁兵耳边又传来了那种陌生的怒吼，震耳欲聋。
“十月之内，她将活在榕树的岁月里，十月之后，你若不回来，我们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你为什么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雷诺顿道：“也许这就是宿命。”
雷诺顿的宿命是什么？
为了穆雪，他也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吗？
穆雪看着铁兵，眨着自己的眼睛，道：“你今天去外面太久了。”
铁兵扶着她进去，雾气快速地将房子吞没。
“你是不是要走了？”
铁兵的流失的生命本就是穆雪的生命，穆雪当然也能感觉到铁兵的内心。“无论别人怎么说，你都要保持内心的平静，不能忽略和平。”
心平气和，有几个人能做得到呢？
铁兵道：“我想到山的外面看看。”
穆雪笑了，她笑的样子是永远不会变的。“别去，陪我。”
她也许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已经到了最后的地步，她已经不再奢求太多，只希望铁兵能多陪自己一会儿。
铁兵端着她的脸，道：“外面有花，我想去折几朵回来。”
穆雪道：“可是外面雾很大，山高路远，太危险了。”
她总是很容易困，没说上几句话，就已经哈欠连天了。
“别去外面了，好么，在这里陪我，好么？”
她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她会活在榕树的岁月里，你放心去吧。”
杰克看着铁兵的船驶出榕河，驶出大山。
“穆雪的生命已经危如卵石，他怎么会走？”杰克靠着树干，他看到雷诺顿一步步向他走来。
雾更浓了，浓到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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