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水眼
那一刻,仿佛降魔杵扎的是我的心。
我感觉呼吸困难,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疯子的动作定格,怔怔地看着孟加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刘叔更呆,看起来像是一个被翻壳的王八。
孟加拉在我们的目光中收起降魔杵,跳到水晶台下面,走进昏暗的小道,消失了。
一片沉寂之中,耳边响起冰缝开裂的声响。
我回头看向水晶台,隔着结晶,好像一个巨大的鱼缸,鲜血把水染成红色,巨大的鱼尾拼命摇摆,仿佛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我起身向上爬,一道裂缝从我腹部炸开,冰冷的血水如刀一样喷射,呲了我一身。
有人抓住我。我回头看见是刘叔,“你丫下来,那愣货把水眼刺破了,得走了!”
“我得救她!”
“水眼破裂,必有洪水,咱自己都难保!”
说话间,又有两道缝隙裂开,更多水喷出,水晶台周边水雾弥漫,散射出一条绚丽彩虹。
我蹬刘叔一脚,继续向上爬。
刘叔道:“疯子帮忙,作家脑子进水了!”
疯子抓住我的另一只脚,两人把我从水晶台上扯下去。我在地面停了一下,又被疯子背起,急急忙忙地冲进花瓣小道。
身后,水晶台炸裂,声若惊雷,滔天洪水如水库开闸般朝墓室周围倒灌。
我们在一片大花瓣旁被洪水追上,强劲的水流如发狂的牛群把我们掀起,推着我们撞到墓墙上。等我重新稳住身体,已经被水托着浮起五米多高,横七竖八的铁索在我身旁荡漾。
水面迅速上涨,水声隆隆,火盆系数熄灭,四周黑暗一片,我踩水稳住身子,呼喊刘叔和疯子的名字,呛了一大口水。
我索性闭嘴,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周围,拼尽最后的力气让自己浮起来,并躲避着复杂的铁索阵。
暗流复杂,我在黑暗的空间里四处漂荡。偶尔抓住一根铁锁得空喘一口气,但马上又得屏息上浮。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暗流越来越小,位置越来越高,水声被淹没在水下,耳朵里一阵阵轰鸣。
突然,水流朝一个方向加速,暗流好像千百只手抓着我的腿,把我扯过去。我拼命抓挠,希望能抓住一根铁索,但身旁空空,什么都没有。
不多时,一股巨大的吸力把我吸入更急的水流中,我屏住呼吸向上浮,脑袋撞在坚硬的石头上。
糟了,这是一条封闭水道。
我保持不动,减少血液中的氧消耗,希望多撑几秒,可水道似乎漫无边际,渐渐的,我的胸腔憋闷,肺部火辣辣地疼,随即四肢麻木,眼睛肿胀,意识渐渐恍惚。
一片白光将我吞没……
我看到几个人影在白光里面晃动,耳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声音渐渐清晰,我听到一口熟悉的京片子,“丫就作吧,早晚折这条道上,到前儿我非给你丫绑了跪你爷你爸面前,让你说明白你小子都是自己作的,和老子没关系。”
刘叔嘿嘿地笑着,“我这不没事嘛?我怎么也不能死你前头,还得给你养老送终呢。您小点声,这是医院,那还一没醒的呢!”
“小良子当初遇见你真是倒了血霉了,人家正经大学毕业,让你给带这条道儿上来了。”
“叔儿您别生气,我跟作家都是自愿的。”
“甭废话,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儿!”
“对了,叔儿,我那白银龙头呢?我晕过去之前特别告诉自己千万不能丢了。”
“那能丢么,哎!”刘保真火气更大,“抓的倍儿紧,我掰半天都没掰开,大夫跟我说实在不行就截肢吧!”
僵尸……公主……孟加拉……洪水……我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
我扭头朝声音的方向看,看见疯子和刘叔躺在两张病床上,杨鬼脸站在门旁,刘保真坐在刘叔床前,气得浑身发抖。
我拼命回忆,可惜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到这的。
他们仨听到我这边的动静,一起看过来。刘保真走到近前扶着我说:“叔儿可得说你了,他俩皮糙肉厚的不要命,你怎么也跟着犯浑呢?就你伤的最重,你还有哪不舒服?我赶紧找大夫。”
我原地活动活动,除了胳膊,只有肋骨疼,掀开被一看,肋骨靠下的地方盖着厚厚的一层纱布。
可怕的记忆溯回,我意识到那是我们仨制服第一个血尸时被血尸抓伤的。
一位年轻的护士过来重新给我们检查一次,确定我们没有问题后给我开了两盒消炎药,放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刘保真一直训斥我们仨,我实在不想听,便问他我们到底是怎么到达医院的。
刘保真回答说:“还得说是人民警察,人家巡逻的武警路过拉萨河,看你们三个浮尸在那漂着,二话没说直接跳河里把你们捞上来送医院了,我接到酒店前台电话还以为东窗事发了呢。”
拉萨河?难道地下宫殿连接着布达拉宫的排水系统,我们被洪水冲上来,顺着排水道走的?
要是这样,那可真是佛祖保佑。个中细节,或许一辈子都没办法弄清楚了。
回到酒店,浑身酸疼,我躺在床上又睡了一觉,直到晚上八点钟才醒,醒来时夕阳西下,一切安静而美好。
刘保真掏腰包在酒店里给我们仨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我连干两杯青稞酒,感觉体内寒意渐渐祛除,舒服了很多。
席间,刘保真把白银龙头还给疯子,说它品相不错,可惜破损太严重,又属于冷门藏品,没有个出处,卖不上什么价,只有那三眼天珠能值点钱。搞得疯子郁闷不已——我们在地下墓室中丢了所有装备,只剩下这个龙头。
我对龙头不感兴趣,但它让我想起了那幅文成公主唐卡。相似的画风,一样的染料,画面结构也惊人一致,各种细小的宝石,难道这上面也隐藏着什么吗?
两个小时以后,刘叔、疯子和刘保真喝得酩酊大醉,我和杨鬼脸把他们抬回房间,我自己单开了一间房,坐下来循着记忆把文成公主唐卡的内容画到纸上,然后在另一张纸上抽象出宝石之间的联系。
夜半时分,我敲定最后一点记忆,捏起图纸抖落橡皮屑和铅笔屑,赫然发现纸上是一座葫芦状灵塔的透视图,各种细小的构件在灵塔内部相互勾连。
这绝对不是建筑。看起来和几天前迈克尔提供给我的七宝莲花棺的扫描图倒是有异曲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