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搬运之术
无边的月色依旧冷冷清清,世界重归平静,但这种平静太过于呆板,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没有了东西本有的灵性和活性及韵律,就像翡翠和乱石的对比差异。天空的云朵、大地的山林,各种事物保持着形态迥异的动作,宛如化作了磐石木头,一动不动了。
毛又同连番战斗,多次受伤吐血,身体亏空,虚弱无比,这会儿是又累又疲,直欲闭上眼睛,倒地不起,沉沉地睡他个天昏地暗。他捶打胸膛,咳嗽不停。气管里堵着一口血水,刺激着瘙痒难忍,吐不出旧也吸不进新,浑浊了呼吸,憋得难受,脸色已红得发紫。还好不断的击打,通顺气道,血水涌出咽喉咳了出来。
萎靡的毛又同擦干净口边的血水,顿生无力感。到底是老了,体能跟不上了,过去捉鬼收妖、与僵尸大战三天三夜也不会这么困顿、窘迫。他静静坐了片刻,用力站起来,肌肉因为失血过多以及过度的疲劳不能控制的哆嗦,两腿晃得厉害,不由的步履蹒跚的后腿两步,眼前一片发白,金星前仆后继的在眼里淌彩。
他缓过来走到马苏华位置,马苏华嘴边的血液已经凝固,黑乎乎一坨,严重的伤势刻不容缓,需要立即救治。毛又同回忆着过往云烟,叹了口气说:“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保你多久。当初我怎么就答应了你奶奶绝不能让人断了你马家的后。也是幸好只是个二代僵尸,要是惹上将臣或者他手下任何一个一代,今晚我就是交代了也保不住你,不能兑现和你奶奶的诺言。”
毛又同背起马苏华,却一个趔趄,让马苏华从背上摔了下来,脸着的地。“抱歉!差点毁你容,还好是块软绵绵的大草地。”毛又同对着昏迷的马苏华道歉,急忙把马苏华翻个身,抹掉脸上的草泥,改背为抱,也不能成功。最后无奈的钳住马苏华的胳膊拖着走才勉强顺利的上路。
斗法后力倦神疲,上了年纪的毛又同拖起马苏华来非常辛苦,拖段路程必须坐下休息。不然呼吸艰难,心脏要爆出胸口般痛苦。他摇头叹息,无奈的自嘲——轻于鸿毛的苗条淑女在我手里竟然重于泰山。看来真的衰老了,抱不动咯。
毛又同停下歇气,像吃不到冰棒而撒娇拗气的小孩子一屁股坐到地上,但没有孩子死乞白赖的满地打滚,而是安静地托腮望着深邃而美丽的无限夜空。如果在文艺电影里,这种人通常会是沧桑、忧郁、深情的眼神,棱角分明的清晰脸轮廓,留着略显邋遢的胡茬,最好眼角泛起两至三条浅浅的鱼尾纹,嘴角叼一只香烟,在万籁俱静的黑夜坐在窗前,望月沉思。半晌,轻声低叹,感时伤怀,倾首擦燃火柴点着香烟,用品茶般举止娴雅的手法吸入第一口烟。听着烟丝焚烧,任凭清香的烟草味在胸腔流淌、徘徊、踯躅,然后随着呼吸从鼻翼缓缓溢出,缭绕弥漫在窗前。冷漠,凄清,又惆怅。
可毛又同没这么多情善感,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天空暗夜,等身体恢复机能,重新散发活力。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救得了别人也不害了自己。他呼出口浊气,一低头,发现了倒在草丛里的凌世林。人。一个没有道行的凡夫俗子。朋友?带着个肉眼凡胎的累赘诛灭僵尸?不,想必是林锋的晚餐让苏华给搅和了。只是,依马苏华的性子会为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的命?她打不过二代,但几斤几两自己还是心底有数的,而且机警灵活,无脑之事绝不做。看来驱魔龙族的血脉之力才是罪魁祸首——遇见僵尸,不死不休。嘿,驱魔龙族果然霸道!
哎,小子,我先把她送上车,只能委屈你再躺一会儿了。毛又同站起来,两只健硕的手掌抬起马苏华往后拖。拖动中,毛又同怀抱里的马苏华头一沉,乱发披盖住脸,似RB惊悚恐怖片昏暗的环境里突然凭空出现的白衣女鬼,凌乱的长头遮住整张脸,柔若无骨的身体像油锅里的麻花随意弯曲各种姿势,身上的衣服带着血渍,极具恐怖气息。不过毛又同可不是个怕鬼的人。
他拖着马苏华走了段路程,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想拖人既费时又费力,得想个轻巧方便的办法。他等喘气顺畅了便掏出两张符纸,用手撕成头手足大字型排开的简单人形,约莫一寸,在地上挖个简易的八卦,平铺在八卦阴阳眼的位置。
毛又同两手结印,轻述咒语,眼前忽然黄光灿烂,阴阳眼两道光束冲天而起,如堆积成山的珠宝金玉散发的耀眼光彩。毛又同对着纸人掐印一指,叫声“起”,那两只人形纸片便应声站立起来,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模糊,直到长成正常人的身高才止住长势。远远看去,人形纸片已与常人一样大小无异,只不过是影影绰绰的一团,看不清神情相貌、着装打扮。人影无声而立,踩在草地上竟然似没有体重般,草叶都不变形,下塌。
“去,将两人抬到我车上!”毛又同吩咐。
人影收到命令,似鬼魂轻飘飘地贴地飞行,分别扛起马苏华、凌世林快速消失在黑夜里。迂久,人影原路折返回来抬起毛又同飘到一辆老旧的奥迪车前,将毛又同塞进主驾驶的位置。而随着车门的关闭,人影蒸发出呲呲雾气,变回了一寸长的大字型纸片。
嘴唇干裂、脸色发白的毛又同打开头顶的灯具,看了眼后视镜。身后并不明亮的昏黄光线内,马苏华和凌世林交叉横卧,像冷血无情的变态杀手满足欲望后随意丢弃的两具死尸,好在场面不是十分血腥。而车外后方五米,一座防雨防晒棚架式公交车站台瞩目。
他插上钥匙准备打火直奔医院,岂料胸口一抖,某些东西沿着食道激涌而上,冲过喉咙,塞满整个口腔,就要喷出嘴外。他右手捂住嘴巴,左手去摇车窗,想吐到车外,但为时已晚。赤红的血水已从手指缝渗漏出来,堵不住地溅射在车窗玻璃上。毛又同头昏脑涨,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像万花筒般上下前后左右。该死,身体透支得太厉害,垮了!
毛又同靠着仅存的几丝微薄意识和强撑着不昏倒的无上毅力行动迅速地拿起放在扶手箱旁边水杯槽里面的老款诺基亚直板按键功能机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刚说完地址,电话也来不及挂断便双眼一黑,一头栽在方向盘上,昏死过去。而毛又同头砸下的地方正好是喇叭的按键位置,所以汽车响亮自豪的鸣笛了,高亢的声音刺破静悄悄的夜空,在空旷天空回荡,飘出了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