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他一直都记得(3)
可惜重华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不会轻易被韦太后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他拂袖起身:“两条路。第一条,韦柔薄葬,不入妃陵;
第二条,彻查到底,看韦柔究竟是否被错怪,若真是冤枉,不妨给她个清白,让真正做了坏事的人接受惩罚。”
韦太后当然希望事情到此为止,不敢逼迫太紧,呜呜咽咽地哭:
“先帝啊,先帝,你怎么不把我带走,留下我一个孤苦无依的老太婆在这里遭罪……”
钟唯唯好生鄙视,这女人真是鬼迷心窍了。
这么能干的长子继承了帝位,她不说好好安享晚年,逗逗孙子吃吃糖,偏要来瞎搅和。
祁王那个混球真的就这么好?
不,应该是祁王更好掌控,韦太后爱的是权势,而不是儿子吧?
“走吧。”重华无视痛哭的韦太后,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天阴沉沉的,雪越下越大,铺天盖地一样。
重华气闷的在雪地里走得飞快,亲娘生成这样,真是人世间第一大憋屈事。
看着烦,还不能真把她怎么样。
气呼呼走了一段路,突然想起钟唯唯来。
回头一看,见她小跑着跟在自己身后,小脸跑得红彤彤的。
见他看来,就冲他明媚一笑。
不是谄媚讨好虚伪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明媚的笑。
重华心里的阴霾因此而减淡了不少,他朝她伸手:“过来。”
钟唯唯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低声说道:“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么乖?
重华注视着钟唯唯的眼睛,从她眼里看到了满满的同情和怜悯。
如果他比较惨,她就会心疼让步,那么……
他的眼神更黯淡了几分,声音嘶哑:“说起来轻松,毕竟是自己的亲娘,怎么可能不难过?”
钟唯唯眼里果然露出几分心疼之意。
重华想起又又当初打动她,就是凭着一脸的无辜可怜相。
再加上时不时地蹦出一句“反正没人喜欢我,反正我都没人要”她就彻底心软,把又又护在了她的羽翼下。
于是更忧伤了几分:“明知她偏心不疼我,但听到她到了这时候还要把阿姐的事推到我身上,真是忍不住……”
重华的长姐,端仁长公主,很小就被送去圣女宫生活学习。
十四岁时恰逢前任郦国圣女病死,一路冲杀,战胜了其他对手,做上了新任的郦国圣女,过着差不多与世隔绝、断情绝爱的生活。
正是因为她做了圣女,韦太后才能地位超然,打败吕氏,坐稳了皇后之位。
虽说有个做圣女的姐姐,对重华有好处,但这并不是先帝挑选重华做继承人的原因,不然先帝为何不挑祁王?
所以韦太后当年把长女推出去,更多是为了她自己,并不是为了重华。
因此她把这个事完全推到重华身上,非常无耻。
重华低声道:“你可能不知道,长姐的事我是有责任的。当年母后要把她送走,父皇曾问她的意思。
她的确说了只要父母双亲和弟弟安好,她愿意出去。也是因为有了她的庇护,我才能安然走到今天。
长姐从小一直待我很好,竭尽全力照顾我,韦柔说我没有玩伴,只能和她一起玩,其实不是,我的玩伴是长姐。
皇父把我带在身边,虽说也是精心照顾,但更多是严厉,不许我有一点点错处,不然轻则不许吃饭,重则打骂。
他又是男人,又忙,经常有管不到的地方。
长姐只比我大两岁,却无微不至照顾我,我在苍山多年,魑魅魍魉去了一拨又一拨。
有些人是父皇安排的暗卫打发掉的,也有很多人是长姐借助圣女宫的力量替我拔除的。
有道是长姐如母,她真正做到了。当年她离开时,我舍不得她,拉着她哭。
她宽慰我说,让我努力学习,等到有本领了就去接她回来,但实际上,等我懂事了,我知道她永远都不能回来了。
甚至于我想弥补她都没有办法,反而越欠越多。
她正当花季,却要一辈子孤独寂寞,东岭的圣女年纪比她大很多,奸诈刻薄,成日找她麻烦。
因为郦国在斗茶大会上总是输,国力衰微不如从前,她甚至于还要竭力周旋。
又要保证郦国的形象不受影响,又要千方百计协调容忍东岭圣女的有意刁难。”
重华真情流露,不用装可怜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钟唯唯咬咬唇,左右看看。
见周围没有人跟着,天色也还暗,就快速地抱了他的胳膊一下,再迅速松开。
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一脸严肃:“陛下励精图治,郦国一定会重新兴旺起来,到时候长公主就能扬眉吐气了。”
虽然只是一触即分,而且只是小面积的接触,但对于钟唯唯来说,却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进步。
这说明,她更进一步愿意接受他了。
不怪他拖着又又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不怪他没办法和她解释清楚当年的事。
也不嫌弃他是个亲娘都讨厌,背着一身烂债,都不知道能不能还清,说不定哪天就被人乱刀砍死的窝囊皇帝了。
重华看着钟唯唯,一连说了几个“我”字,都没办法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他只想把她狠狠抱在怀里,一次性搞定,省得夜长梦多,她转眼又反悔跑掉。
于是他非常严肃地建议:“天寒地冻的,离天亮也还早,不如回去补眠?”
然而,钟唯唯很清楚他那副漂亮严肃的皮囊下面掩藏着怎样的祸心。
她看一看天色,尽职尽责地提醒他:“陛下,您该上朝了。明天就封印了,昨天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您今早不去,有些人又要乱想了。”
重华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他不能反驳,于是万分后悔。
自己当初真是鬼迷了心窍,钟唯唯每次遇到韦太后刁难他,都会站出来帮他说话,为什么那时候他要和她赌气呢?
真是够傻。
机会一去不复返,重华蔫头巴脑地去了,钟唯唯站在雪地里目送御驾走远,慢吞吞回了清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