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们从前见过面

白洛洛没有太过挣扎,因为她临上车前看到了藏在街边的何蓑衣。

灰白的棉衣,还不算很长的胡须,眼角有风霜之色,看着和普通老百姓差不多。

然而白洛洛却觉着不一样,何蓑衣的眼睛真亮呀,哪怕就是特别难看、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是鹤立鸡群的感觉。

隔着人群和街道,她与他凝视。

他终于不再回避她的视线,而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白洛洛的心踏实下来,她收回目光,顺从地上了马车。

到达皇太女府后,靖中人把白洛洛推进一间屋子关起来就不再管了。

屋子里有床有被子,就是没有水和吃食,更没有火。

白洛洛毫不客气地跑到床上去捂着,睁大眼睛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真是没想到,过个生日而已,就把自己过成这样子了,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和何蓑衣赌气了,说不定这会儿孢子肉都到肚子里了。

白洛洛摸着在唱空城计的肚子,哀叹了一声。

天色渐暗,原本静悄悄的皇太女府突然喧闹起来,白洛洛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听动静。

但那喧闹也不过是暂时性的,一会儿功夫就安静下来了。

门突然被人打开,几个妇人进来,掐着白洛洛的胳膊就往床下拖。

白洛洛心里拔凉拔凉的,这是小崽子死了,魏紫昭要拿她生祭那小崽子吧?

既然如此,她便不想再忍,大怒道:“松手!别碰我!讲不讲道理!我是大夫,不是人犯!”

为首的妇人微皱眉头,示意那几个人松开她,说道:“殿下要见你,老实点儿!”

不是杀头就好。

白洛洛整理一下衣服,板着脸走出去,不动声色地把目光能及的地方观望了一遍。

靖中亦有东宫,但这东宫一向只给太子居住,倘若是皇太女的话,大婚之后便必须搬到外面自住。

魏紫昭得宠,她的皇太女府修建得很豪华精致,面积也大,伺候的人就更多,其中不乏年轻美貌的男子。

“殿下,人来了。”妇人粗暴地把白洛洛推进门,低声提醒她:“跪下!”

白洛洛从善如流,跪下行礼。

屋子里满是药味儿,她不用看也能猜到这应该是那受伤孩子的居所。

魏紫昭淡淡抬手,看上去很累的样子:“安儿有些发热,他们都没有更好的法子,你可有?”

“民女要先看过才能回复贵人。”白洛洛装得云淡风轻的,其实内里紧张死了。

她懂得的医术多半是治外伤的,就算本领还算不错,那也不能和宫中的御医相提并论。

御医都没有办法,她这个半吊子能有什么办法?

只是话不能这样说,否则等不到何蓑衣来救她出去,魏紫昭便会先要了她的命。

那孩子烧得十分严重,神志不清,腋下滚烫,四肢冰凉,一点汗液全无,再这样下去,哪怕就是没其他毛病也会烧死。

御医们就算不能根治,降温退烧的办法应当还是有的,为什么会说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白洛洛一盘算,就理顺了这中间的关系,这孩子伤得太重,活下来的可能性太小,谁都不敢碰,活了未必有功劳,死了就得背锅,而且还会株连全家。

魏紫昭应当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才会把她带回来。

有用就能活,她是有用的。

白洛洛心里有了数,举止更加沉稳。

她制止侍女再给那孩子擦拭身体降温:“热气淤积在体内不能散发,会出大问题,必须先把人暖和过来,热气才能散发出来。”

侍女便要去装汤婆子加炭盆什么的,白洛洛摇头:“这样不好,最好是抱在怀里捂。”

一个乳母打扮的妇人悄悄看了魏紫昭一眼,低声道:“可是太孙才受了重伤,不宜移动……”

魏紫昭皱起眉头,脱靴上床,躺下去,万分小心地把安儿搂在怀中,看着孩子紧闭的眼睛和惨白的脸,她也不禁红了眼睛。

白洛洛可以肯定,这个安儿一定是魏紫昭的亲生子。

都是做母亲的,怎会如此狠毒呢?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恶人是相对的,善人也是相对的,按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魏紫昭面露喜色:“你摸摸,这孩子是不是暖和起来了?”

白洛洛一探,长出一口气:“正是。”

屋子里的气氛随之一松,她趁机提要求:“我饿了,想吃面。”

她的生日呢,都没有吃到长寿面。

魏紫昭一个眼神,立刻就有人去办这件事。

在等待食物的过程中,魏紫昭道:“安儿若是好了,孤一定会重赏你,你想要什么?”

白洛洛干笑:“民女暂且不敢想,只求殿下饶民女一命而已。”

她说过,这小孩活下来的几率很小,一半要看老天爷的意思。

赏赐不敢想,别迁怒取走性命就很好了。

魏紫昭听明白了,却不表态,反而目光沉沉地看着白洛洛:“我们从前见过面。”

她用的是肯定句,而非是疑问句。

白洛洛差点吓掉下巴,待到反应过来,想把这副傻样收回也来不及了,索性继续半张着嘴,傻乎乎地问:“殿下去过东岭吗?”

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魏紫昭,小声说:“铁碑岭很难翻越的,我们走了好久,您能吃那个苦头吗?”

魏紫昭冷冷一笑:“来,和孤说说,铁碑岭上,你们走的哪条道,道上都有什么风景?”

白洛洛早有准备,一五一十,如数家珍,讲到一个地方的栈道口时,魏紫昭突然问她:“你看到栈道口石壁上刻的那两尊佛像了吗?”

白洛洛的消息来源于简五的手札,这么明显的特征,简五不可能不注明,魏紫昭不过是诈她。

她下意识地立刻要否定,对上魏紫昭深不可测的眼睛,话又咽了回去,转着眼珠子,仔细想了又想,才不肯定地道:“好像没看到呢。”

魏紫昭冷冰冰地道:“是没看到还是根本没经过?”

白洛洛涨红了脸,委屈地小声说:“没看到!反正就是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