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章 新月村
朱雀凉州。
城外新月村。
村西头一个有些破旧的小院子里面,一个赤裸上身的青年男子从井里提出一桶清凉的井水,当头浇到了自己身上,随后抹去那布满着各种疤痕的胸膛上面的水珠,惬意的低吼了一声后,自顾自说道:“白帝,最近村外极不安全,听说有盗匪出没,你说他们会不会杀进村来?”
“杀进来怕甚,左右不过是杀人罢了。”
在院子的阴凉处,一个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青年男子躺靠在一张斑驳老旧的藤椅上,漫不经心的说道。
杀人这两个充满着血腥意味的词汇,在他嘴里说出来竟然就如同吃饭喝酒一般轻松写意。
当初地位高贵的莲花峰客卿,曾经卑微的市井少年,在经过十六年的蛰龙刺目之痛,又十年的莲花峰苦修,现在的陈白帝和以往相比,明显有了一丝说不清的变化。
半年前的莲花峰一战,陈白帝侥幸带回了秦香珺的骨灰以及那颗被成为莲花峰重宝的轮回珠,但因为体内八部天龙的反噬,陈白帝已然半废。
每日不停的苦修依然抵不住八部天龙的凶猛吞噬,无奈之下,陈白帝只能按照当初谪仙人王樵的建议,走兵家屠圣之路,依靠吞噬魂魄来滋养体内天龙。
但前提,是必须要先寻一安全之地养伤。
当初一战,谢石叽伤势更重,到现在都未曾真正恢复,而陈白帝虽每日苦修,但他的境界依旧不停的跌落着。
当初的武夫三品,剑子之境,现在只剩下了堪堪武夫五品。
就这五品,也在时时刻刻摇摇欲坠着。
若不是陈白帝这半年来几乎时不时的都去村外找一些盗匪杀死吞噬精血气机,就连五品也未必能保住。
“白帝,不是我说你,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口气总是太大了点,那些盗匪山贼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青年男子,陈白帝来到跃马城后新结识的朋友,温和摇头叹息道。
说话同时,男子不停的擦拭着手中一把灰扑扑看起来极不起眼,甚至有些脏旧的木剑,神色专注喜爱,就仿佛手中是一把传说中的大乘仙器般。
温和的父亲是一位独臂剑客,当年据说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结果被人废掉一臂之后,便回到了村子,开了家酒楼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但那把号称陪他杀戮多年的木剑却传给了温和,希望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能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成为绝世剑客。
温和这厮对于倒也争气,而且志向远大,一心想拜入四海九大洲剑道圣地的九脉剑宗之内,更是每日都幻想着能够成为九脉剑宗宗主之女,号称九世谪仙的王樵为师。
只可惜,温和理想虽好,本身资质却着实不咋地,又无名师教授,这么多年来,剑道修为依旧惨不忍睹。
“老子卑微谦恭了二十六年,当了二十六年的孙子,现在当够了,准备也尝试下当爷的滋味。”陈白帝一脸无所谓。
“好吧,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说的也对,我虽然没当过爷,但也知道当爷的滋味肯定比当孙子好。”温和一边抚摸着自己心爱的木剑,如同抚摸最亲密的情人一般,一边点头道。
“走吧,去你家喝酒去。”
陈白帝跳下藤椅,朝着屋里轻轻看了一眼道。
“石叽大姐还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温和也看着屋子问道。
“一个月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就可以见识见识一品武夫的真正风采了。”陈白帝笑道。
“你又吹牛!石叽大姐就算长的雄壮点,可怎么看也和一品武夫不像,白帝,你是不是都不知道一品武夫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才在这里天天跟我吹牛?还说你有剑子境界,剑子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着?而且剑子不用剑用拳头?我温和虽然读书少,可你也不能总骗我!”温和撇着嘴,一脸不屑的说道。
“别说一品武夫了,老子连陆地剑仙,龙象境的高人都天天在一起喝酒谈心,一品武夫又算得了什么。”陈白帝一脸傲然道。
“吹,继续吹!你还真对得起你名字里面的那个牛字。”
温和继续撇嘴。
陈白帝哈哈一笑,也不以为意,披件衣服便径直出门。
……
“白帝,你打探出你父亲的消息了么?”
温和拿了几碟小菜和一坛老酒过来,坐下后问道。
陈白帝并不开口,反而双眼放光的一掌拍开酒坛的泥封,倒了慢慢一大碗有些浑浊的酒液后,仰头便一口干了下去,半晌后才惬意的叹息了一声。
温和之父剑道修为如何陈白帝不知晓,但这酿酒的本事却着实不差。
这种自酿的老酒虽然品相很差,但是味道却是极佳,更重要的是劲道十足,一口喝下去仿佛有一道火焰从喉咙直冲心里,那种畅爽滋味无法言喻,正对陈白帝的口味。
吧嗒几口,回味一下后,陈白帝叹道:“现在也只知道我那老子当年是凉州军的一位将领,可到底是谁却就不知了。”
在莲花峰当了十年客卿,陈白帝除了学到一身本事之外,还有一个收获便是终于得到了一些自己身世的消息,只是那消息实在太少,只知他那亲生父亲当年曾在凉州从军过,还是一位将领,只是兵败后便不知所踪。
而莲花峰一战之后,陈白帝之所以带着谢石叽隐居在这新月村里,一方面是为了养伤,一方面也是为了想多打听一些关于自己父亲的消息。
虽然对这从未见过的父亲没有多少感情可言,但血脉人伦所在,陈白帝还是忍不住想寻觅一番。
但到目前为止,却依然没有多少进展。
见陈白帝兴致不高,温和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不停劝酒,没多久,两人桌前已经多出了五个空坛。
酒意有些上涌,温和醉眼迷离,问道:“白帝,你说你认识那谪仙人王樵,这事到底做不做得真?”
陈白帝哈哈一笑,道:“当然是做的真的,跟你说,我不但认识她,而且还卧榻长谈过不知多少次,到时候只要见了她,就让她收了你小子当徒弟,你便放心好了。”
“吹!你就继续吹!”
温和继续不屑,随即脑袋一栽,趴在桌上便沉沉睡去。
陈白帝再次一笑,又给自己满斟了整碗,大口喝着,脑海中也忍不住浮现出那一抹青衫的影子来。
九世谪仙,却偏偏为情所困。
甚至不惜离开九脉剑宗拜师观音座,还在陈白帝座下当了一段的莲花奴。
只是不知,再见面将是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