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悔
神界圣殿之上，七位上神同其他五界之主端坐于大殿之上，殿下跪着一名长发披散着的红衣女子，殿外立着许多来自六界的各路仙神妖魔。
只听大殿正中央坐着的银发金眸之人以极严肃冷厉的声音问到：“洛神，你妄动凡念，玩忽职守，擅入轮回，逆天改命，你可认罪？”
“我认罪。自列神位以来，洛霓裳于神界无寸功，于六界无寸德，今犯下大错，愿身死以赎之。但昔日种种，但为所故，纵死无悔。”
红衣女子正是他们所说的罪神洛神洛霓裳，她挺直着背脊跪在大殿中央，而目光仍旧固执，不加克制地落在远方那人的方向上，明明身负重罪，却仍旧轻谈浅笑，淡然认罪。但一句纵死无悔，却尤其刺耳，引得在场所有人都窃窃私语。
“洛神，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神王压低声音质问她。自将她捡回，便将她视为己出，悉心教导，后让她列神位，守蛮荒。可如今她竟擅自启动天机轮，企图重溯时间，改变人间既定之数，虽未引得生灵涂炭，六界祸乱，但也难以饶恕。若是能徇私留她活命，神王宁可落得包庇袒护的名声，也不愿让自己的女儿最后魂飞魄散。可此刻，她的一句身死以赎之，她的一句纵死不悔，将神王的所有算计都打破，一步一步将她推上诛仙台。
“你可知自己面对的是诛仙台魂飞魄散之苦，这一句无悔你担待得起吗？”
“我的罪孽，我愿承担。”
说过这句话，全场一片死寂，神王身后脸色一片阴沉。其他几位上神也一脸悲戚，唯有佛陀喈念一脸冷漠，眉目低垂，这位悲天悯人的佛祖，却未曾将半点悲悯留给身前这个女子。
洛霓裳低下头，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下。今日种种，都是自己强求一段不属于自己的缘分所致，还有什么可不甘的，还有什么可妄想的，不如就用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也许今后，还会有人在他身边提起自己，让他不至于忘记一切。
神王突然站起来宣布：“罪神洛霓裳，犯六界之大不韪，判诛仙台下，灰飞烟灭，明日午时执行。”随即便拂袖离开。剩下众人或是叹息，或是冷笑，接连离开。
喈念更是仍旧面无表情，径直离开。眉间一点朱砂格外鲜红，映着这张本该慈悲的脸，却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
洛霓裳被人带下天牢，刚刚还许多人的大殿顷刻间便一片冷清。
只见刚刚离去的佛陀此时又转身回了来，站在刚刚洛神跪着地方的旁边，单膝跪在地上，伸出手去触碰地面，许久不曾离开。
再看他刚刚坐着的椅子扶手上，深深印进去的五个手指印，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在这千年铁木做的椅子上留下这么深，这么无奈的痕迹。
到底是有情无情，外人以为看懂过，但其实即使是身处其中的两个人又何曾明白。
洛霓裳抱腿坐在天牢中，纤细的手腕脚腕上被铁链磨出了血痕。
哐当一声，天牢的大锁被打开，洛霓裳抬头去看是谁进来了。看见来人，怔了一下，又继续把头埋在了手臂中。
“洛霓裳，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洛神吗？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傲气？”来人原来是仙宗玉隐，神界中的另一女子。她走过来捏着洛霓裳的脸说道。
洛霓裳只是闭着眼睛，不予理睬，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啪地一声，玉隐一个耳光甩到洛霓裳的脸上，将她掴倒在地，脸上红肿的巴掌印片刻肿了老高，嘴角滴出鲜血。
“你这么能忍，我就看看你能忍到几时？”从虚鼎之中掏出像是锁链又不是锁链的东西，透着寒气。
玉隐拿着这东西朝洛霓裳便走了过来。
“呵，穿骨锁？你只能做到这样吗？”
见洛霓裳不求饶害怕，反倒冷言嘲讽，看上去自己倒像个跳梁小丑，怒火中烧。玉隐拽起洛霓裳，脚踩着她的背，一手拽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活生生将锁链穿过洛霓裳的琵琶骨。
“啊！”洛霓裳痛呼出声痛极却仍不求饶，头上身上已被血渍汗水弄得不成样子，脸色苍白如纸。她忍着疼痛断断续续说道：“即便是，忍受天下诟病，我，仍旧敢说，我爱他。但你，只能这样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折磨我。”
“贱人，你闭嘴，你以为他会爱你吗？他是六界佛陀，爱芸芸众生，但却不会单独爱之中的任何一人，包括你我！我比你清楚，所以绝对不会像你这样愚蠢。”
“但我，不悔。”
阵阵剧痛袭来，琵琶骨被穿透的那一瞬间，她好像突然有些欣慰，毕竟自己在外人眼中，与他是不同的关系，不再是芸芸众生中的不知名者。
这女人究竟是有多蠢，这时脑袋里装的竟还是他。
突然头发一松，听到砰的一声，洛霓裳身旁的玉隐飞了出去，撞到了墙壁上。
“滚！”低沉冰冷的声音，有些颤抖。
洛霓裳看着玉隐慌慌张张离去，又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佛陀，眼神迷茫空洞。喃喃自语道：“难道这是梦？可是梦里为什么还会疼？”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即使是梦，你终究还是来了。”
喈念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穿骨锁卸下，打开手脚上的铁锁，将它们都扔到一旁，轻轻地，轻轻地将她抱在怀中。尽管这时候洛霓裳已经是神志不清，可仍旧记得与自己心里盼着念着的人说话。
“你爱了天下人，却为何独独不肯爱我？”
许久之后，久到喈念以为她已经睡着，才又听到一句“罢了，我不该叫你为难。”
喈念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洛霓裳的脸颊，犹豫了许久，终还是没有。治好她身上的诸多伤口，又那样静静看了她许久，才对着门口轻声说道：“可以了。”
这时进来的人正是魔尊崇明，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喈念怀中的洛霓裳。都说是佛魔不两立，虽同为神族，却所修不同，但现在能够相信和托付的人竟真的只有魔尊了。
“你带她走吧，这里我会处理。”
“你明明知道，她心里的人……”
“但你会照顾好她吧。”
打断了魔尊的话，喈念却一直贪婪地看着怀中人。从来没有这样单纯直接地注视过她，她真的很美。
魔尊点了点头，从喈念手中接过洛霓裳，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