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人鬼情未了，终剩一虚无

郑秋秋可以傲娇的说出“我不管，我不管”的话，万俟可不行，这件事就算是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但怎么也要尽量不要伤害到周佳才好，考虑到这种情况，万俟决定今天晚上就不回宿舍了，还是先回奥克小区把这件事情告诉郝灿知道。

万俟把钟伊伊和郑秋秋送到女生宿舍楼下，然后又匆匆跑到学校门口，打了个出租车回到了奥克小区。

杨柚一家现在也还在奥克小区住着，因为也没什么搬家的紧迫性，况且考虑到频繁的搬家对杨桃不好，所以杨柚决定还是现在这里住着，反正天南市也并不是很大，也没有什么太不方便的。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考虑到杨梅他们可能已经休息了，所以万俟尽量放轻自己的行动，蹑手蹑脚的开门走进了房间里面。

郝灿现在就待在万俟常住的那个房间的独立卫生间里面，这哥们倒也不挑，只要能让他玩游戏就成，因为现在这里有两只需要长时间保持实体的鬼的存在，所以凝魂香是整日不熄的，这段时间里面，凝魂香的消耗是真的不小，李山的那点存货都快消耗完了，找时间还要去买一些。

慢慢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万俟打开门走了进去，又轻轻带上了门。

他走到卫生间里面，对低头沉浸在游戏里面无法自拔的郝灿说道：“阿灿，我找到了。”

郝灿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万俟，对万俟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依旧低头玩着游戏。

万俟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郝灿的本来灵活如飞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身体一颤，他慢慢抬起了头，又慢慢低了下去，手中的游戏依然没有停下。

万俟看着他，足足有十分钟，十分钟，赢得了胜利的郝灿站了起来，略过万俟走进了房间里面，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静静的坐在了床上。

万俟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郝灿突然抱住了万俟，张大了嘴巴，无声哭泣。

万俟沉默，默默的抱住了他，哭吧，哭吧，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郝灿心里很苦，具体有多苦，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万俟开玩笑的说的郝灿就是九零后鬼，这没错，他死了已经有二十几年了啊。

刚死了没多久浑浑噩噩的就被纳兰性德墓上面的那棵老柳树给吸了进去，就这样，待在那里二十多年，那不是最难熬的，因为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在沉睡，真正清醒的时间反而并没有多少，真正让他痛苦的是随万俟出来的这些日子，没了老柳树的束缚，他的回忆变得异常清晰，他甚至能够记起生前发生过的每一件事，人总是说我要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好了，殊不知，过目不忘伴随着的却是巨大的痛苦。

遗忘，是对痛苦最好的治疗，无论再无法承受磨难与伤害，你只要慢慢遗忘了它，便不会再让你痛苦，就像许多人一开始无法承受爱人的故去一样，但即使这样的撕心裂肺依旧可以用遗忘治疗，时光流转，那些血淋淋总会结痂。

但是过目不忘的要怎么办，他记住了痛苦中的每一丝细节，那些撕心裂肺会在每一个夜深人静再度袭来，那本就不曾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鲜红的血Ｙ喷涌而出，直到把你整个淹没。

郝灿一户每天都要经受那么一边痛苦，他经历的不再去想那些，所以他开始玩游戏，没日没夜一刻不停的去玩游戏，不是这游戏真的有那么好玩，真的可以让他上瘾到去忘记一切的事情，而是他强迫自己上瘾，强迫自己去遗忘那些他真的不愿意去回忆的生前。

他的妻子是他那荒唐悲惨的一生中唯一的温暖，那是唯一的值得纪念和留下的，那她的逝去同样是他一声最深最重的痛，让人窒息到无法言喻的痛，美好逝去，幸福破灭，把那些温暖一点点的用力撕碎，这便是悲剧，人生的悲剧。

郝灿的人生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剧，唯一一点带着暖色的一幕就是他的妻子，这也是他全部的执念，他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他，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唯一的便是她，他要再见她一面，哪怕他早已不是她。

郝灿长大了嘴，无声的哭泣，他，终于找到她了。

爱别离，最是人生苦，三个字，不知道造就了多少人间凄惨。

等郝灿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万俟放开他，拉过椅子，坐在郝灿对面，郑重的对他说道：“阿灿，人，我已经找到了，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准备怎么办。”

郝灿沉默了，死去的这二十几年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想着去找她，想着去见她一面，想着她们的再次重逢，但现在真的已经得知她的下落，他确实茫然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要去见她，见她之后呢，告诉她那些前世故事吗，这些事情对自己来说是真实温暖的爱情，对她来说应该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吧，一个甚至连赚取她眼泪都不够的蹩脚的故事。

郝灿笑了，只是这笑苦涩的厉害：“我要见她一面。”

万俟点点头，说道：“见肯定是要见的，但是之后，你要怎么做。”

郝灿长叹一口气：“见了就够了，那还有什么其他的去做呢。”

万俟了然：“你是担心她根本不记得你，所以也根本不会相信你所说的吧，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是有办法让她记起前世的事呢。”

万俟这并不是为了安慰郝灿而信口开河，这件事还真的是有其可行性的，当初，他、钟伊伊还有郑秋秋因为一块三生石所以全都回忆起了前生，而那块三生石却被沐露吸收进了体内，按道理讲，沐露应该是具有让人回忆前生的这个能力的，但具体的说要该怎么做万俟还没有头绪，不过，就像他说的，这事情还是有办法的。

郝灿的眼睛先是一亮然后又马上暗淡了下来，他摇了摇头，对万俟说道：“不，这样对她不公平，她享受的应该是现世的幸福，不能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而让背负上前生的那些痛苦。”

万俟又问道：“你确定只是见她一面就完了吗。”

郝灿抬起了头，看着万俟，说道：“如果我现在是人，是一个活生生的、身上有温度的人，那我肯定会毫无犹豫的用各种方法让她记起前生的事，然后不管用任何办法的让她爱上我，尽管伤害她也在所不惜，因为我会用我的余生，用我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去补偿她，去爱她，去给她我所能给予的一切。但是我现在是什么，我只是一只鬼啊，一只连身体都没有的鬼，连身体都是虚幻的我能够给予她的是什么的，是更为虚幻的爱情吗，还是那些口头上的海誓山盟，那些对活在现世的她到底有什么作用，没有，一点点的作用都没有，这些从前生遗留下来的一切带给她只会是痛苦。如果她不爱我还好，如果她真的爱上这个虚幻的我，你觉得她会幸福吗，人鬼情未了，呵呵，听起来很美是不是，但现实，永远不是电视剧，人鬼之情带来的终究只是更为撕心裂肺的分离罢了。爱别离，爱别离，人与人之间的别离还有再见机会，人与鬼之间，只有无尽的虚无罢了。前生我亏欠她良多，此世，我绝不会再去带给她哪怕一点点的折磨，所以，我只要再见她一面，这便，够了，真够了。”

万俟，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