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毫无悔意
春江和春寿见黎浅浅出来,忙跟上去,就见她头也不回的往外头走,春江愣了下,想到刚刚听到的,脸一板对春寿道,“你跟上去侍候,我去找季小姐。”
“哦,好。”春寿点头加紧脚步跟上去,春江则往正房内室去,二太太新指过来侍候的丫鬟,是见过春江,可并不知她的主子是谁,只知大老爷似乎对她主子很客气。
见她要进去,不敢拦阻,只能扬声让里头的人知道,有人要进去了。
黎老太太闻声生气的直拍床板,季瑶深一直屏住呼吸,没办法,这屋里的气味实在不怎么好闻。
她转头看过去,就见春江板着脸冲过来。
“季小姐,您的事可办好了我家教主还有事要忙,若你的事还没办好,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回头请大老爷派车送您回分舵即可。”
“不,不,不,我已经办好事了。”回过头,她对黎老太太道,“老太太放心,回去后,我会跟姨娘说,您一切安好,不会让姨娘为您牵肠挂肚的,我知道,老太太最疼我姨娘,肯定也舍不得她为您担心害怕,您是知道的,为人妾者,是百般的不容易,相信您也舍不得她,我那嫡母虽是再仁和不过,可府里不止我姨娘一个妾室,那些人深恨我姨娘进府不久就又生养了个儿子。”
她顿了下,看黎老太太依然一脸愤恨,似乎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不过也没关系啦她说这些话,也不止是给黎老太太听的,更多的是给黎家两位老爷和太太听的。
季瑶深又说了些她姨娘在府中处境艰难的情况,以及感谢老太太一家子给予她姨娘和她们姐弟的帮助。
老太太依然故我,拍床板拍得很起劲,可是所有人都听得出来,那床板发出的声响,在在显示着,老太太现在的手力,大概端不起一个碗。
就黎老太太如今这个样子,谁知道她还能活多久蒋家那头,能指望得不多,也就盼着黎家两位老爷念着老太太和黎浅浅的情份上,多看顾她姨娘几分。
她知道,一旦黎老太太故去,这个家就是黎大老爷当家做主,而黎大老爷此前之所以帮衬着她和她姨娘,其实最主要是看在黎浅浅份上。
她见不到黎大老爷的面,只能透过这样的方式来告诉他,她姨娘日后要侍奉主母,照顾儿女,肯定不会再同老太太要求什么了,她姨娘不会再生事,让他们为难。
春江耳力灵敏,一半心神在听季瑶深说话,一半的心神则用来关注暖阁的动静。
大太太看来真是被教主给吓坏了,直到季瑶深把要说的话说完,准备起身离开,暖阁里依然安静无声。
从内室退出来,季瑶深问春江怎么回事。
季瑶深又不是她主子,春江自然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季瑶深虽觉奇怪,倒也没多想,她其实只想早些离开黎府,因为黎净净也在此,她不想黎浅浅因她忆起那段往事。
那段往事是她的黑历史,她真心不想想起来,更不愿黎浅浅想起来。
季瑶深往外疾走,春江和大丫鬟紧跟在后,本就在外间候着的丫鬟见状也忙跟上去。
快到穿堂时,就听到身后急追而来的脚步声,伴随着的是黎大太太身边的管事媳妇叫唤的声音。
“表小姐,表小姐请等等,等等。”季瑶深以为她有事找自己,便停下脚步半转身过来等她,因季瑶深半转身,春江便被她和大丫鬟挡在身后,管事媳妇一过来,就冲季瑶深笑道,“表小姐,我们大太太有话要跟你说,想请你过去一趟。”
季瑶深看着管事媳妇,问,“你们大太太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这个”管事媳妇朝她笑了笑,“这奴婢怎么会知道呢奴婢不过去奉命过来请你过去而已。”
季瑶深深深的看她一眼,道,“黎教主还等着我回去呢你家大太太有何事找我,你就直说吧要是因你误了黎教主的事,我想大老爷也会很不高兴的。”
管事媳妇为难的看季瑶深好一会儿,见她丝毫不退让,这才悄声道,“大太太想请你帮她一个忙。”
“什么忙”
管事媳妇顿了下,深吸口气道,“大太太想请你回京时,把净净小姐也带进京去。”
“别开玩笑了。”季瑶深冲口而出。
大太太不知道她女儿是个什么脾气的吗那样一个我行我素的人,叫她带着她进京要是半路上她耍起脾气来,谁劝得住压制得住指望她黎净净为长,她为幼,只有黎净净管着她的份,她想去管黎净净呵呵,别逗了
“你放心,大太太说了,净净小姐答应她,会老实听话的,只要表小姐带她进京就好,到了京城,自有我家三老爷管着她。”
春江听了直想骂娘,大太太这是被教主拒绝后,所想出来的招数只要有人带黎净净进京,等进了京,就直接把人甩给黎将军,黎将军无旨不得出京,就算被迫接了黎净净这个烫手山芋,他也没空把人送回给她的父母,最后就只能依黎大太太要求,给她女儿找个如意郎君。
想到方才黎大太太那个什么姐妹共侍一夫的要求,春江便恨不得去甩大太太两大耳刮子。
季瑶深听完后,不禁冷笑,“你家大太太说的好听,她根本就没跟黎将军说吧自家女儿的婚事,就这样甩给已经分家的叔父管又不是没爹没娘。”
“我家大太太说,全权交由黎将军做主。”
“说得可真是好听啊总不会还想着,要黎将军给你家小姐出嫁妆吧”
“这个,这个”这话她不好接,再说她一个下人,哪晓得自家主母心里是怎么想的。
虽然说黎将军在京中为官,应该是赚得满盆满钵才是,就算给隔房的侄女出嫁妆,似乎也说得过去,不过心里这么一想,管事媳妇就感觉好像那里怪怪,不太对劲。
“行了,你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帮这个忙的,你请大太太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季瑶深转身欲走,管事媳妇急了,忙伸手来拉她,不想手背被人狠狠的一敲,疼得她伸出另一手抚向被打的手背,双膝顺势就跪了下去。
她抬眼想对季瑶深再说什么,却看到了从季瑶深身后探出头来的春江,想说的话就卡在喉咙里,噎得她难受。
这位不是黎教主的丫鬟吗怎么在这里她狐疑的看向季瑶深,又防备看向春江,就不知这位是不是已经把大太太托黎教主,却被拒绝的事跟季小姐说了
春江没让她多想,直接就对季瑶深说了刚刚大太太的要求。
季瑶深惊愕的看向管事媳妇,然后视线转向大太太和黎浅浅说的的那间暖阁,就见暖阁的窗户微开,从她的位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窗内的大太太,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们瞧,因为离得有点远,所以她应该是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管事媳妇没想到春江之前没说,却在这时当着她的面说,脸色颇为难堪,觉得黎教主这丫鬟就是故意要给她难堪。
她却不曾想,若不是她代大太太向季瑶深提出要求,春江也不会把这事跟季瑶深说,那么季瑶深也就不会知道,大太太曾经那么异想天开过,而春江之所以现在说出来,无非是要杜绝季瑶深犯蠢的可能性。
要知道季瑶深能来这么一趟,靠的可是黎浅浅,现在要回去,自然还是得靠黎浅浅,若她不知黎浅浅已经拒绝大太太的要求,而答应大太太的要求,那黎浅浅之前的拒绝可就成了笑话。
季瑶深没有护卫没有钱,她要怎么带黎净净进京她若应承下来,还不是得靠黎浅浅资助,所以季瑶深之前问起时,春江没有回答她,却在管事媳妇说出大太太要求时,把这事说出来。
季瑶深不是傻子,这管事媳妇不把黎浅浅己经拒绝大太太的事告诉她,就是摆明了要赖给她,在她心里,自然是以她家主子为重,所以她季瑶深会不会因此为难,那可不关她的事。
还有,大太太既然敢跟黎浅浅说姐妹共侍一夫的事,说不得,她们母女两心里也想着,若黎浅浅那边不成,就赖到她这里来,既然她能答应带黎净净去京城,肯定也会应承姐妹共侍一夫。
像这样子一开始话说的好听,等到她们得意之后,就狠踩当初助她们的人一脚的,可不在少数。
现任五皇子妃是前五皇子妃的表妹,她父亲是寒门子弟,好容易当上七品小官,外放时就把长女留在妻子嫡姐家,前五皇子妃出身东国公府,是东国公的嫡长孙女,娘亲是西宁侯的嫡长女,出嫁时十里红妆,等她的女儿嫁进皇室时,嫁妆更胜其母。
听说当年现任五皇子妃黄梅月,因父母不在京城,其母黄夫人就请托身为东国公世子夫人的嫡姐,为她女儿择良缘。
黄梅月和东国公嫡长孙女的身份有别,能选择的婆家自然也是天差地远,世子夫人为外甥女挑花了眼,可外甥女就是不点头,世子夫人最后也恼了,不再理会她。
谁知没多久,黄夫人就来信了,道是辛苦嫡姐为其女忙碌奔波很是辛苦,她万分感激,只是她不想再劳烦嫡姐了,就请嫡姐让黄梅月跟着她女儿嫁给五皇子吧不管是安排她作妾还是通房,都随世子夫人安排,她们母女绝无二话。
庶妹摆了低姿态,世子夫人便借坡下驴,安排黄梅月与自己女儿一起嫁入皇室。
任谁也想象不到,不过短短五年,这两姐妹的际遇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前五皇子妃因小产过世,而黄梅月则被东国公世子收为义女,嫁给五皇子做继室,除了东国公世子给的嫁妆,还把前五皇子妃所有的嫁妆统统收归已有。
这件事是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
不过有人说,东国公府怎么会放任小小七品官之女如此作为,说不得,这一位才是东国公府的正牌千金,过世的那一位,其实才是真正的黄梅月。
外界雾里看花越看越花,季瑶深的一位闺学先生,便是出自东国公府,听她说,前五皇子妃和黄梅月两个自小一起长大,姐妹情深,共嫁一夫之后,表面上两人感情依旧,可是人心善变,黄梅月有私心,前五皇子妃亦然,只是面上不好撕破脸。
前五皇子妃其实恨毒了黄梅月,因为五皇子嫌弃她不懂风雅,觉得黄梅月才是他的知心人,自小就是家中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前五皇子妃,怎受得了被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表妹压制。
黄梅月也恨死了前五皇子妃,认为要不是她和她娘从中作梗,她好好一个女儿家,何以会给人作妾,还是个连名份都没有的通房,当初叫她跟着表姐嫁去五皇子府时,她们曾对她许诺,等她和五皇子圆房,她们就会请五皇子上表封她做侧妃。
她等到了生下庶长女,还是没等来侧妃名份,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前五皇子妃痛下杀手,而且还以前五皇子妃曾意图谋害她的证据,要挟东国公府收她作义女。
闺学先生与几个亲近的学生说起此事,是怕她们年轻识人不明,轻易就被人骗了,前后两位五皇子妃的事,说起来,她们两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闺学先生以此事教她们要与人为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更不可无。
因此,大太太那点伎俩哪哄得过她,当即就笑着对那管事媳妇道,“你回去跟大太太说,这事,我真不能答应她,你们净净小姐的脾气如何,想来你们都清楚得很,我来的时候全靠黎教主帮衬,才能安然无恙,回去,也得仰赖黎教主才成,我可不想因为你家净净小姐得罪了她,回头她要恼了我,把我扔在半道上,那我可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了。”
管事媳妇陪笑,眼里满是不以为然,季瑶深是谁,堂堂亲王之女啊黎浅浅她爹不过是个将军,只要季瑶深点头答应了,难道黎浅浅还能驳了她不成
然而不管管事媳妇心里怎么想,季瑶深都没打算听她说下去,在春江和几个丫鬟簇拥下,迅速离开了。
大太太在暖阁里看她离开,心里着急忙追出来,谁知跑得太快,临出门时右脚不慎葳了下,她扶着门框朝管事媳妇招手,其他丫鬟则帮着开口喊人。
管事媳妇回头看到大太太,苦笑着走回来。
“怎么样她答应了吗”
“没有。”
“怎么会”大太太问,“你没跟她说,等进了京就由她三叔”
管事媳妇道,“说了,说了,只是黎教主的那个丫鬟使坏,说了黎教主拒绝您的事。”
大太太闻言气极,“那个死丫头。竟然这样坏我的事,季瑶深怎么说的”
管事媳妇把季瑶深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跟大太太交代,“太太,季小姐这话简直就是笑话,堂堂亲王之女,竟然还得仰赖一个将军之女方能出行,这岂不是说亲王妃是个小气的,没给庶女出行的费用。”
大太太听了后,却觉得有可能,若是自己,她也不会给庶女银钱,让她千里迢迢跑去探望她姨娘的母家。
可季瑶深的话若为真,那她就不会答应帮她带净净进京去了。
想到这儿,大太太的头又痛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