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了又死

两个人吃了饭之后,汤力把贺宁送回了家,打从接到这个报案之后,他们两个就都意识到,生活又回到了原本熟悉的节奏上,好在他们两个人对此都比较适应,没有太大的失落感,毕竟他们两个人的情况和其他情侣又有不同,两个人都为了查案子的事情在一起忙碌,虽然不能算作约会,却也没有聚少离多的困扰。

第二天一早,汤力就带着早点来到贺宁住处楼下,在等候贺宁下楼的时候先解决好了自己的那一份,等贺宁上车了,他负责开车,贺宁负责吃早餐,等他们到达第一家要排查的医院时,贺宁也早已经把早餐给解决完了。

虽然说那名被他们从郊外白桦林里挖出来的死者是自然死亡的,但是被以那样的方式悄悄的埋在郊外,这可就不那么自然了,他们必须调查清楚,至少第一步也要先明确了死者的身份,这样才能找到其家人,了解情况。

医院方面听说了这样的一个情况,也觉得十分惊奇,所以对汤力和贺宁的调查工作也可以说是相当的配合,只不过调查了一大圈,哪个科室都没有认出过这么一位患者,最后只能是无功而返,再去下一家医院继续调查。

就这么折腾了一整天,一点收获都没有,到了傍晚的时候,贺宁都忍不住有一点怀疑了,会不会这名死者出院时间已经太长了,所以医院方面在没有姓名等个人信息的情况下,恐怕很难还会有人记得一个很久以前就已经出院,并且出院之后又已经过去很久的患者,毕竟医院里面的繁忙程度也是有目共睹的。

她把自己的这种担忧和刘法医沟通了一下,刘法医倒是给了她一个比较令人心里踏实的答复:“不会的,人在死后,皮肤自然就不会再有自愈能力了,从死者手背上的针眼来看,他应该是在死前没多久才刚刚中止了输液治疗,绝对不可能是已经出院很久之后才发生的死亡结果。”

刘法医的水平还是可圈可点的,所以有了他的说法,贺宁心里面也就有底了不少,第二天就继续和汤力开始了各个医院的排查工作,不过仍旧是没有任何的收获,就在她的信心备受打击的时候,第三天下午,终于在a市的一家综合医院里面,一名内科医生认出了这名死者。

“这名患者好像名字叫尹厚禄来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是我管的患者,”这名医生在看过死者的照片之后,回答的还算是比较笃定,“你们稍等一下,我去调一下他的病历,确认一下再跟你们说,这种事可不能搞错了。”

虽然没有立刻就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是至少已经算是打破了一无所获的局面,这还是让贺宁和汤力都稍微松了一口气,心情也变得振奋了一点。

他们等了很长时间,中间那名医生又被叫去处理其他的事情,等到都处理好了,才又腾出时间来,查过了病历之后,来和他们确认死者的身份。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那名患者的确是我之前负责的,名字叫做尹厚禄没错,”这名医生这一次给出的答案是很笃定的,“但是……”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贺宁看他皱着眉头,好像很困扰似的,赶忙问。

“问题也算是有一点吧,”这名医生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显得有些微妙,“尹厚禄当初是因为心脏问题住院接受治疗的,住院的时候已经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狭窄,住院时是因为心绞痛加重,服用硝酸甘油没有办法取得良好的缓解效果,住院之后接受了差不多两周多的治疗,情况时好时坏,最后还是突然心肌梗死,抢救无效死亡了。当时他住院期间留下的家属联系方式,是他的侄子,我们在尹厚禄接受抢救的时候就及时联系了他的侄子,他侄子到医院里面来之后,也说明了一下情况,这个尹厚禄早年和妻子离婚,之后一个人独居,子女好像是一个在外地很远,一个在国外,更远,所以就全权委托侄子来处理所有的这些事情,当时我们也怕如果这中间有什么没有留意到的差池,回头一不小心就会给医院和我自己惹上什么大麻烦,所以也是反反复复和尹厚禄的侄子确认过的,包括尹厚禄经抢救无效死亡之后,也是他侄子办理的相关手续,联系的殡仪馆那边,在那之后我也提心吊胆了一阵子,怕又出现什么新的岔子,以前我们医院有过那种,当时抢救无效死亡,家属没说什么,一扭头就把尸体给横在医院大门口,拉着条幅说我们谋财害命,要我们负责要我们赔钱的,我那时候真挺怕这个尹厚禄也是这种隐患,结果后来还真什么事儿都没有,这都过去有差不多半年了吧?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一个当初就被殡仪馆拉走了的人,怎么现在又会忽然……就这样了……”

“这个问题,我们现在也想要搞清楚,找到答案呢,所以才过来了解情况。”贺宁对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们现在还能找到尹厚禄侄子的联系方式么?”

“能,当初的档案里面还保留着呢,包括当初他侄子签署的那些家属同意书之类的,就是怕日后他们忽然翻脸,倒打一耙说是我们抢救不利什么的。”这名医生回答说,“那我帮你们查一下,你们直接联系他侄子问问吧!”

看得出来,确定这件事同医院方面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之后,这名医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匆匆忙忙的就去帮他们又查尹厚禄侄子的联系方式去了。

“现在跟人命打交道的行业,都不好做啊!”贺宁对汤力感慨一句,“感觉刚才的那个医生,都有一点像是惊弓之鸟,已经被吓怕了。”

汤力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其实只要从业者对得起良心,对方能够将心比心,很多问题就都不存在了,只可惜很多人都忘记了。”

很快尹厚禄侄子的联系方式就被医生带了过来,贺宁和汤力向他道了谢就离开了忙碌的疗区,医院里里面实在是太忙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在这里多打扰,离开医院之后,坐回车里面,这才给尹厚禄的侄子打了一通电话。

联系上尹厚禄侄子的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只不过沟通起来比较困难,尹厚禄的侄子死活也不相信汤力说他们在郊外发现了尹厚禄尸体这件事是真的,一口咬定他们要不然就是骗子,要不然就是他的什么朋友找来故意捉弄吓唬他的,还让汤力配合他验证,他通过查号台转接,打电话给公安局,如果汤力能够在那边接听电话的话,他就相信,可是汤力人在外面,没有办法配合他的这种确认方式,他便更加笃定汤力一定是自己猜测的那两种身份其中一种。

没有办法,汤力只好询问他的工作单位,表示要去他的工作单位与他面谈,这一次尹厚禄的侄子答应的倒是挺痛快,直接就把工作单位报了出来。

“你来!我倒要看看,这年头是不是骗子都嚣张到了敢直接上门行骗的!”他在电话那一段气哼哼的说,似乎已经笃定了汤力就是个大骗子。

汤力和贺宁直接开车赶了过去,尹厚禄的侄子是在事业单位上班,工作地点倒也还挺好找的,没用多久两个人就到了那里,这一回汤力没有打电话,直接向门卫说明了身份和来意,门卫给他们指引了一下方向,他就和贺宁直接来到了尹厚禄侄子所在部门办公室的门口。

尹厚禄的侄子名字叫做尹光,三十出头的年纪,长得矮矮胖胖,模样挺憨厚,看到他的一瞬间,贺宁的脑海当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小熊维尼的形象。

尹光看到汤力和贺宁来找自己,最初是有点疑惑的,不过当汤力做完了自我介绍,并且向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之后,他便实实在在的大吃了一惊。

“这事儿居然是真的?!”尹光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可是这不可能啊!我大爷他明明就是已经过世了,后事还是我亲自处理的呢!这已经死了的人,难不成还能再死一遍?这不现实啊!会不会是搞错了?”

“我们这里有一张照片,你辨认一下吧。”贺宁把照片递过去。

尹光稍微犹豫了一下,估计是有些顾虑,害怕自己一不小心看到了不认识的陌生死者的照片,不过他只纠结了一下,还是伸手把照片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然后有多看了几眼,脸上的表情变得困惑起来了。

“这……这还真是我大爷!”他因为太过于惊讶,嗓门儿一下子就高了起来,惹得从一旁经过的其他部门工作人员纷纷把诧异的目光投向他这边,“这不可能啊!是我处理的我大爷的后事,我大爷都已经去了半年,火化都火化了半年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我怎么有点儿懵呢!”

“要不然,咱们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坐下来谈一谈吧,我们也需要了解一下那件事的具体情况,你作为家属,恐怕也得跟我们去公安局办一些手续。”贺宁觉得尹光的情绪似乎有点激动,像现在这样站在办公室门口大呼小叫的谈论这件事,被周围的其他人听着看着实在是有点不太合适,于是开口提议。

尹光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应声,然后带着贺宁和汤力下楼,去到了一楼走廊尽头处的一间小会客室,把他们带进去,三个人落了座。

“你们这是……在哪儿找到我大爷的?”尹光最先开口问,口气听起来有点急切,“我手里头可是手续齐全的啊!死亡证明,去火葬场的那些相关的东西,我都有!我大爷的骨灰我都已经给埋他生前就买好的墓地了呀!那……这……你们这照片上的人,看着确实是我大爷,就连眉毛中间埋着的那颗芝麻痣都一模一样!那我大爷在你们那儿……我之前从火葬场领走的是谁的骨灰啊?!”

“先说一说你大爷尹厚禄的情况吧。”汤力眼下也回答不上来尹光的这些疑问,所以他只能希望尹光调整一下情绪,能够先和他们把问题梳理清楚。

“哦,行,行,咱一样一样的捋顺……”尹光被他问到,也赶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两只手用力的揉搓了几下自己的脸,“是这样的,我大爷他早年的时候有过一点生活作风问题,还好赌,挺让人头疼的,我大娘……哦,应该说前大娘也劝过他,让他改好,他也不听劝,还动手把我前大娘和我那个堂哥堂姐都给打了,所以我前大娘当初就一赌气,带着孩子跟他离婚了。离婚以后他倒是自己知道改了,但是之前打牌什么的乱来,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的债,自己赚钱还债都紧巴巴的呢,也没怎么管过我那堂哥堂姐,我堂哥堂姐从小到大都是前大娘一个人拉扯,后来他们俩也都挺有出息的,工作啊条件啊都挺好,但是对我大爷也是挺恨,这么多年都不跟他有什么往来,不然也不会轮到我这个侄子帮忙处理他的后事了不是么。反正这事儿怎么说呢,换成是我的话,我倒也能理解。”

尹光叹了一口气:“我小时候我大爷对我还挺好的,所以我也算是冲着这个吧,帮帮他,总不能都躺病床上,住院了,连一个帮忙签字的家属都没有啊。当时是半年前,我大爷住院了,给我打电话,让我作为他的亲属,过去登记一下联系方式,他岁数大了,身体还挺不好的,没有家属登记人家医院有顾虑,我就去了,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好像半个月都没有吧,他一下子就没了!没了之后我就联系了我在国内的堂哥,问他能不能回来处理一下,他说走不开,让我帮忙处理,该多少钱他出,我受累帮着跑跑腿儿,我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