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 杀虎先锋,恶风害眼
话说那八百里黄风岭正南两千里处,有着一座小须弥山。
那小须弥山中,半中间有祥云隐现,瑞霭纷纷,山凹里果有一座道院,只听得钟磬悠扬,又见那香烟缥缈。
道院内,一身青色道袍的消瘦道人手持浮尘静静盘坐,颇有些飘渺味道。
而在他对面的蒲团之上,则是坐着一个一身五色锦衣、背后佛光光轮隐现的俊雅青年。那青年随意而坐,手持一壶酒喝着,有些慵懒之意,却正是孔宣。
突然,静静盘坐的消瘦道人神色微动,刹那间体内一道耀眼光华飞掠而出,竟然化作了一尊菩萨化身。
“呵呵!妙极妙极!恭喜师兄得证寂灭化身!”孔宣见状顿时抚掌而笑道。
缓缓睁开双目,消瘦道人也是淡淡一笑道:“多谢师弟了!若不是师弟指点,为兄想要斩去三尸的确不易。这西方寂灭之法,果然有些不凡之处。”
这消瘦道人,却正是那陈化的第二位亲传弟子度厄真人。
“师兄客气了!这是师兄的机缘到了。小弟,只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孔宣摆手一笑,便是又接着喝酒了。
二人说笑间,一股特殊的空间波动顿时引得他们转头看去。
只见一旁虚空微微波动震荡,转而扭曲起来的虚空之中,一道白色倩影便是迈步而出,正是云霄仙子。
“两位师兄倒是好清闲啊!”云霄仙子笑看着二人,说话间便是莲步轻移的走到一旁一个空着的蒲团之上敛衣盘坐了下来。
孔宣看了眼云霄仙子,没有说话。
对云霄仙子的到来有些意外的度厄真人。不禁一笑道:“师妹可是稀客!”
“我也没有想到,师兄会来这小须弥山小住,更没有想到孔宣师兄会来此与度厄师兄共论寂灭之道。不知小妹可否有这个荣幸,也来听上一听呢?”云霄仙子淡笑问道。
孔宣一听顿时神色略有些不自然起来:“师妹是在说我本末倒置吗?”
“师兄多虑了!”云霄仙子却是摇头一笑道:“老师说过。各人有各人的道,有各人的因果缘法。小妹怎敢轻论师兄的对错呢?只是,如今师兄在西方佛门,难道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寂寞,所以想要邀度厄师兄一起吗?”
闻言,面色一冷的孔宣。顿时目光凌厉的看向了云霄仙子,身后五道五色幻影隐现,一股可怕的威压气息弥漫开来,使得周围虚空瞬间扭曲混乱起来。
“孔宣师弟!”度厄真人一看顿时面色微变的轻喝一声。
坦然面对孔宣的云霄仙子,也是不禁美眸之中掠过了一抹讶色:“师兄修为进步的好快啊!看来,西方佛法的确是很适合师兄。”
“云霄,你这话里带刺,到底想要说什么?”孔宣沉声开口道。
云霄却是摇头道:“师兄,小妹并无它意。你多虑了!咱们还是论道吧!”
看着云霄沉默半晌的孔宣,这才收回目光神色淡然的不再开口。
度厄见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有些无奈的苦笑道:“师弟师妹,既然你们都来了我这儿,便给我这个主人一个面子。咱们今天不谈其他,论道闲聊如何?”
云霄仙子淡笑点头。孔宣也是不置可否。
...
却说另一边,黄风岭上,孙悟空和猪八戒被那虎先锋以金蝉脱壳之计骗了。正一个急得暴跳如雷,一个垂泪丧气。
“莫哭莫哭!师父应该是被那妖怪捉去了,所幸就在此山之中,咱们去寻找看看便是!”呵斥了流着猫尿的猪八戒一声,孙悟空便是当先巡山去了。
猪八戒见状,也只得咬牙忙跟了上去。
他两个奔入山中,穿岗越岭,行了多时,只见那石崖之下,耸出一座洞府。两人定步观瞻。果然凶险之所,但见那:
迭障尖峰,回峦古道。青松翠竹依依,绿柳碧梧冉冉。崖前有怪石双双,林内有幽禽对对。涧水远流冲石壁。山泉细滴漫沙堤。野云片片,瑶草芊芊。妖狐狡兔乱撺梭,角鹿香獐齐斗勇。劈崖斜挂万年藤,深壑半悬千岁柏。奕奕巍巍欺华岳,落花啼鸟赛天台。
孙悟空吩咐道:“贤弟,你可将行李歇在藏风山凹之间,撒放马匹,不要出头。等老孙去他门前,与他赌斗,必须拿住妖精,方才救得师父。”
猪八戒连点头道:“不消吩咐,请快去。”
孙悟空吸了口气,整一整直裰,束一束虎裙,掣了棒,撞至那门前,只见那门上有六个大字,乃“黄风岭黄风洞”,便丁字脚站定,执着棒,高叫道:“妖怪!趁早儿送我师父出来,省得掀翻了你窝巢,翙平了你住处!”
那洞内小怪闻言,一个个害怕,战兢兢的,跑入里面报道:“大王,祸事了!”
那黄风怪正斜靠在座椅上翘着腿喝着一壶油,见状顿时皱眉问:“有何事?”
小妖慌忙跪下道:“启禀大王,洞门外来了一个雷公嘴毛脸的和尚,手持着一根许大粗的铁棒,要他师父哩!”
黄风怪一听微微吓一跳,忙坐直了身子,唤虎先锋皱眉埋怨道:“我教你去巡山,只该拿些山牛、野彘、肥鹿、胡羊,怎么拿那唐僧来,却惹他那徒弟来此闹吵,怎生区处?”
先锋则道:“大王放心稳便,高枕勿忧。小将不才,愿带领五十个小妖校出去,把那什么孙行者拿来凑吃。”
黄风怪眼珠子一转的沉吟点头道:“我这里除了大小头目,还有五七百名小校,凭你选择,领多少去。只要拿住那行者,我们才自自在在吃那和尚一块肉。情愿与你拜为兄弟。但恐拿他不得,反伤了你,那时休得埋怨我也。”
虎先锋却是不知厉害的摆手道:“放心,放心!等我去来。”
说话间。虎先锋便是忙点起五十名精壮小妖,擂鼓摇旗,缠两口赤铜刀,腾出门来,厉声高叫道:“你是那里来的个猴和尚,敢在此间大呼小叫!”
孙悟空一见虎先锋顿时骂道:“你这个剥皮的畜生!你弄什么脱壳法儿。把我师父摄了,倒转问我做甚!趁早好好送我师父出来,还饶你这个性命!”
虎怪笑道:“你师父是我拿了,要与我大王做顿下饭。你识起倒回去罢!不然,拿住你一齐凑吃,却不是买一个又饶一个?”
孙悟空闻言,心中大怒,傣迸迸,钢牙错啮;滴流流,火眼睁圆。掣铁棒喝道:“你多大欺心。敢说这等大话!休走!看棍!”
那先锋急持刀挡住。这一场果然不善,他两个各显威能。好杀:
那怪是个真鹅卵,悟空是个鹅卵石。赤铜刀架美猴王,浑如垒卵来击石。
鸟鹊怎与凤凰争?鹁鸽敢和鹰鹞敌?那怪喷风灰满山,悟空吐雾云迷日。
来往不禁三五回,先锋腰软全无力。转身败了要逃生。却被悟空抵死逼。
那虎怪撑持不住,回头就走。他原来在那洞主面前说了大话,不敢回洞,径往山坡上逃生。孙悟空哪里肯放,执着棒,径直赶来,呼呼吼吼,喊声不绝,却赶到那藏风山凹之间。
虎先锋一抬头,只见八戒在那里放马。八戒忽听见呼呼声喊。回头观看,乃是孙悟空赶败的虎怪,就丢了马,举起钯,刺斜着头一筑。可怜那先锋。脱身要跳黄丝网,岂知又遇罩鱼人,却被八戒一钯,筑得九个窟窿鲜血冒,一头脑髓尽流干。
那呆子上前一脚踩住他的脊背,两手轮钯又筑。
孙悟空见了,大喜道:“兄弟,正是这等!他领了几十个小妖,敢与老孙赌斗,被我打败了,他转不往洞跑,却跑来这里寻死。亏你接着,不然,又走了。”
八戒回身忙问道:“弄风摄师父去的可是他?”
孙悟空咬牙点头道:“正是,正是。”
八戒又问道:“你可曾问他师父的下落么?”
孙悟空皱眉无奈道:“这怪把师父拿在洞里,要与他什么鸟大王做下饭。是老孙恼了,就与他斗将这里来,却着你送了性命。兄弟啊,这个功劳算你的,你可还守着马与行李,等我把这死怪拖了去,再到那洞口索战。须是拿得那老妖,方才救得师父。”
八戒一听还有个厉害的老妖,微微吓了一跳,旋即便是忙道:“哥哥说得有理。你去,你去,若是打败了这老妖,还赶将这里来,等老猪截住杀他。”
好个孙悟空,一只手提着铁棒,一只手拖着死虎,径至黄风洞洞口叫骂起来。
却说那五十个败残的小妖,拿着些破旗破鼓,撞入洞里,报道:“大王,虎先锋战不过那毛脸和尚,被他赶下东山坡去了。”
黄风怪闻说,十分烦恼,正低头不语,默思计策,又有把前门的小妖道:“大王,虎先锋被那毛脸和尚打杀了,拖在门口骂战哩。”
黄风怪一听不由愈加烦恼道:“这厮却也无知!我倒不曾吃他师父,他转打杀我家先锋,可恨!可恨!”
“取我披挂来!我也只闻得讲什么孙行者,等我出去,看是个什么九头八尾的和尚,拿他进来,与我虎先锋抵命!”黄风怪怒喝道。
众小妖急急抬出披挂。黄风怪结束齐整,绰一杆三股钢叉,帅群妖跳出本洞。那大圣停立门外,见那怪走将出来,着实骁勇。看他怎生打扮,但见:
金盔晃日,金甲凝光。盔上缨飘山雉尾,罗袍罩甲淡鹅黄。勒甲绦盘龙耀彩,护心镜绕眼辉煌。鹿皮靴,槐花染色;锦围裙,柳叶绒妆。手持三股钢叉利,不亚当年显圣郎。
那黄风怪出得门来,厉声高叫道:“哪个是孙行者?”
这孙悟空脚翙着虎怪的皮囊,手执着如意的铁棒,咧嘴答道:“你孙外公在此。送出我师父来!”
那黄风怪仔细上下打量观看,见孙悟空身躯鄙猥,面容羸瘦,不满四尺。不由笑道:“可怜,可怜!我只道是怎么样扳翻不倒的好汉,原来是这般一个骷髅的病鬼!”
孙悟空气极而笑笑道:“你这个儿子,忒没眼色!你外公虽是小小的,你若肯照头打一叉柄,没准就长三尺嘞。”
“找死!”那黄风怪听着孙悟空话语之中的戏谑之意。顿时怒喝一声,不容分说,挺直钢叉,往行者当胸就刺。
这大圣正是会家不忙,忙家不会,理开铁棒,使一个乌龙掠地势,拨开钢叉,又照头便打。他二人在那黄风洞口,这一场好杀:
妖王发怒。大圣施威。妖王发怒,要拿行者抵先锋;大圣施威,欲捉精灵救长老。叉来棒架,棒去叉迎。一个是镇山都总帅,一个是护法美猴王。初时还在尘埃战,后来各起在中央。点钢叉。尖明锐利;如意棒,身黑箍黄。戳着的魂归冥府,打着的定见阎王。全凭着手疾眼快,必须要力壮身强。两家舍死忘生战,不知那个平安那个来。
那黄风怪与孙悟空斗经三十回合,不分胜败。孙悟空有些不耐,使一个身外身的手段,把毫毛揪下一把,用口嚼得粉碎,望上一喷。叫声‘变’,刹那变出百十个行者,都是一样打扮,各执一根铁棒,把那黄风怪围在空中。
那黄风怪见状心中一惊。有些害怕,也使一般本事:急回头,望着巽地上把口张了三张,呼的一口气,吹将出去,忽然间,一阵黄风,从空刮起。好风!真个利害。
那妖怪使出这阵狂风,就把孙悟空毫毛变的小行者刮得在那半空中,却似纺车儿一般乱转,莫想轮得棒,如何近得身?慌得孙悟空将毫毛一抖,收上身来,独自个举着铁棒,上前来打,又被那怪劈脸喷了一口黄风,把两只火眼金睛,刮得紧紧闭合,莫能睁开,因此难使铁棒,遂败下阵来。
那妖怪见孙悟空飞身离去,倒也没有去追,只是冷笑一声回转洞府。
却说猪八戒见那黄风大作,天地无光,牵着马,守着担,伏在山凹之间,也不敢睁眼,不敢抬头,口里不住的念佛许愿,又不知孙悟空胜负何如,师父死活何如。正在那疑思之时,却早风定天晴,忽抬头往那洞门前看处,却也不见兵戈,不闻锣鼓。呆子又不敢上他门,又没人看守马匹、行李,果是进退两难,怆惶不已。忧虑间,只听得孙大圣从西边吆喝而来,他才欠身迎着道:“哥哥,好大风啊!你从那里走来?”
孙悟空郁闷摆手道:“利害,利害!我老孙自为人,不曾见这大风。那老妖使一柄三股钢叉,来与老孙交战,战到有三十余合,是老孙使一个身外身的本事,把他围打,他甚着急,故弄出这阵风来,果是凶恶,刮得我站立不住,收了本事,冒风而逃。哏,好风!哏,好风!老孙也会呼风,也会唤雨,不曾似这个妖精的风恶!”
八戒忙道:“师兄,那妖精的武艺如何?”
孙悟空摇头道:“也看得过,叉法儿倒也齐整,与老孙也战个手平。却只是风恶了,难得赢他。”
八戒不禁急道:“似这般怎生救得师父?”
孙悟空却是摆手忙道:“救师父且等再处,不知这里可有眼科先生,且教他把我眼医治医治。”
八戒这才发现孙悟空双眼无神,不由惊道:“师兄,你的眼睛怎么了?”
孙悟空无奈道:“我被那怪一口风喷将来,吹得我眼珠酸痛,这会子冷泪常流。”
八戒一听顿时愁了起来道:“哥啊,这半山中,天色又晚,且莫说要什么眼科,连宿处也没有了!”
孙悟空道:“要宿处不难。我料着那妖精还不敢伤我师父,我们且找上大路,寻个人家住下,过此一宵,明日天光,再来降妖罢。”
八戒连点头应道:“正是,正是。”
他却牵了马,挑了担,出山山谷,行上路口。此时渐渐黄昏,只听得那路南山坡下,有犬吠之声。二人停身观看,乃是一家庄院,影影的有灯火光明。他两个也不管有路无路,漫草而行,直至那家门外,但见:
紫芝翳翳,白石苍苍。紫芝翳翳多青草,白石苍苍半绿苔。数点小萤光灼灼,一林野树密排排。香兰馥郁,嫩竹新栽。清泉流曲涧,古柏倚深崖。地僻更无游客到,门前惟有野花开。
他两个不敢擅入,只得叫一声:“开门,开门!”
那里面走出了一个老婆婆,抬头问道:“什么人?什么人?”
孙悟空躬身道:“我们是东土大唐圣僧的徒弟,因往西方拜佛求经,路过此山,被黄风大王拿了我师父去了,我们还未曾救得。天色已晚,特来府上告借一宵,万望方便方便。”
那老婆婆含笑答礼道:“失迎,失迎。此间乃云多人少之处,却才闻得叫门,恐怕是妖狐老虎及山中强盗等类,故此小介愚顽,多有冲撞,不知是二位长老。请进,快请进!”
他兄弟俩牵马挑担而入,径至里边,拴马歇担,与老婆婆拜见叙坐。
老婆婆奉了茶,茶罢捧出几碗胡麻饭。饭毕,命设铺就寝,孙悟空无奈道:“不睡还可,敢问善人,贵地可有卖眼药的?”
老婆婆好奇问道:“是哪位长老害眼?”
孙悟空道:“不瞒你老人家说,我们出家人,自来无病,从不晓得害眼。”
老婆婆显得有些奇怪问道:“既不害眼,如何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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