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前路茫茫

第95章前路茫茫

岳龙城轻轻扛起叔叔，一步步退去，直到退到天井中，才转过身，飞身出了这家客栈。他脚下不停，展开轻功，一口气跑出城去，才悄悄松了口气。

其时，东方已透出了酡红的光亮，朝阳就要跳出云层，已是清晨。岳龙城奔到一座乱石冈上，才将叔叔放下地来。穴道一解，岳如川便抬手掴了岳龙城一记耳光，怒道：“你这是作甚？！”

岳龙城心里也甚是难过，嗫嚅道：“那……那黄夔是吸血鬼王！”岳如川心下悲痛不已，不单是哥哥与侄儿的惨死，亦是因为曾经的恩人转瞬间就变成了仇人，冷声道：“我知道，可你为何要将我带到这里？！”

岳龙城道：“连爹爹和哥哥都不是吸血鬼王的对手，我们二人……怕是只有一死啊！”说到后来，声音渐渐小下去，几乎听不真切。

岳如川瞪眼看着岳龙城，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怪物，又像是才认识这个人似的，满眼的惊诧，道：“你……你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惨死仇人之手，居然不思报仇，还逃之夭夭，你竟是如此贪生怕死！”

岳龙城不敢直视叔叔那愤怒的目光，转过头去，道：“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终有一日我会让吸血鬼王血债血偿，但现下我不是他的对手啊，报仇无异于送死，我……”

“没骨气！”岳如川直是暴跳如雷，跳着脚骂，“你是金麒麟的儿子，居然如此胆小怕事，还怎能为你爹爹报仇雪恨，纵然一死，也要跟仇人拼了，而你……”说到最后，他看了一眼岳龙城那满脸凄苦又有些心有余悸的表情，便不忍再说下去，内心悲不能以，喟然一声长叹。

岳龙城瞥了一眼叔叔，口唇微动，终于支吾道：“爹爹和哥哥如今已经不在了，若是……若是我们冲上去，也……也是死路一条，不如积蓄力量，等时机成熟再报仇不迟，反正……我们知道仇人是谁，他……他在明处，而我们在暗处，终有一天要让他人头落地，用他的头颅祭奠爹爹的在天之灵！”

岳如川叹了口气，知道再责备侄儿已是无济于事，况且自己的主张未必就是正确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心下一片悲痛，一片迷乱，想要说些什么，却总觉如鲠在喉。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长笑。

岳龙城已是惊弓之鸟，骤闻此声，直是骇了一跳，悚然地扫视四遭。那笑声止住了，但说话声响起：“不用找了，翻过你们面前的这块大石便看到我了。”

岳龙城面前的确有一块大石，丈余见方，两人多高，足有数千斤之重。他与叔叔对视一眼，便快步赶到了这块大石之后。只见草窠里仰面坐倒着一个年轻小伙子，衣服上血迹斑斑，显是受了重伤。无论谁受了重伤，都不会感到喜悦，更不会发笑。但这小伙子却又微微笑了起来，从他的脸上也绝看不出半点儿悲伤的色彩。他道：“你便是金麒麟的独子岳龙城？”

岳龙城跟这人初次见面，更不知对方底细，也就不便详加解释，只道：“是的，我便是麒麟镖局的岳龙城，你是何人？”那小伙子道：“你虽不认得我，但想来也听说过我的名字。”岳龙城道：“哦？”

那人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子，倚着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一脸的舒适且惬意。看他这神情姿态，倒不像是受了伤，而似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走得累了坐在路边歇息似的。他傲然道：“我便是霹雳堂的主人神龙。”

岳龙城也的确听过神龙的名字，因为江湖中不知道霹雳堂的人也就不配做个江湖人了，这霹雳堂的名头决不在金麒麟之下。况且，几日前岳如山已将所知道的有关霹雳堂的事告诉了他们，是以岳如山才会赶去。岳龙城耸然动容，还未及开口，便听叔叔道：“我听说霹雳堂的主人叫做神明，想必你是他的儿子吧。”

这小伙子正是霹雳堂少主神龙，霹雳堂突然遭到九王爷的攻击，顷刻间树倒猢狲散，其父神明已被抓上了囚车，堂中高手死的死，伤的伤，被抓的被抓，偌大一个霹雳堂，转眼便要从尘世中除名。只是岳如川并不知悉，霹雳堂主神明的权力已被儿子架空，神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霹雳堂主。他仔细打量了岳如川一阵，道：“这位想必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的火豹子吧，一看便是气度不凡，果然是……”说到这里，瞥眼见到了岳如川的那只断腕，不由地一怔，随即便道：“果然是名不虚传！”

岳如川见了他的眼光，便猜到了他心里所想，当下也不点破，毕竟无论谁看到一个独臂人也会感到些许惊讶的，况且他还是个武林中的成名高手。他道：“没错，正是老夫。”他虽知神龙是霹雳堂的少主，但见他年纪轻轻，也无需恭维，况且他心下伤痛莫名，更顾不得谦逊。

神龙还是那么半坐半倚，并无半点儿起身的意思，是他未将岳如川放在眼里，还是重伤之下已无力站起。他微微一笑：“岳大侠，听到你们刚才的谈话，莫非金麒麟岳总镖头已然不在人世了么？”

岳如川神色一黯，并未作答。神龙鉴貌辨色，已知端倪，心神也是一震，但面上神色如常。岳龙城知道不用多久此事必会传遍武林，也无需隐瞒，道：“是便怎样？”

神龙叹道：“金麒麟威名远震，武功早已登峰造极，不知还有何人能伤得了他的性命？！”

岳龙城道：“既然阁下已经听到了我们叔侄的谈话，难道还不知道么？”

神龙脸色微微一红，也不分辩什么，道：“难道凶手真的是黄泉山庄的庄主黄夔？”

岳龙城点点头，道：“他便是江湖上盛传的大魔头吸血鬼王！在这之前还没人知道此事，从今往后若是谁想报仇，便都可以去黄泉山庄了，他再也无处躲藏！”

神龙苦涩的笑了笑，道：“谈何容易！吸血鬼王已残害了数十位武林中的精英，内功之深厚已是屈指可数，要对付此人极是不易啊！”他瞥了岳如川叔侄二人一眼，又道：“不过，再邪恶的魔头也会有毙命之期，他纵是武功天下第一，也决计抵挡不住天下群雄的围杀。不过……”他说了这两个字，见两人不接话，便沉吟着说了下去：“要杀此人须有个领头之人，否则便是一盘散沙。况且，谁会抢先开这个头呢，毕竟黄泉山庄的实力已是非凡，若无人出来登高一呼，江湖人也奈他不得！”

岳如川心知此言非虚，江湖人虽大多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但也深知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处世之道。即便知道了黄夔便是那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魔吸血鬼王，但能有几人会挺身而出？只要危险没有降临到自己头上，是谁也不会那么热心的。管他恶贯满盈，管他作恶多端，只要与我无关，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到这里，岳如川道：“少主想要怎样？”

神龙嘴角忽然浮起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却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道：“你错了。”

岳如川不禁一怔，道：“我错了？”

神龙点点头，道：“如今家父已然身陷囹圄，难道我还算不得霹雳堂的主人么？”

岳如山撇嘴一笑，道：“令尊的确已是身陷囹圄，但霹雳堂也已四分五裂，如今的江湖中还有霹雳堂吗？”

神龙闻言那张白里泛黄的脸一下子便红到了耳根，但很快便恢复如常，道：“霹雳堂能屹立百年，自有过人之处，更有他永葆青春的秘诀。不消说那些如云的高手，单单我们手里的那些威力无穷的火器便足以惊世骇俗。无论谁要将霹雳堂一网打尽，都是痴人说梦，朝廷亦是不能，因为霹雳堂永远都不会倒！”

岳如川淡然道：“既然你们霹雳堂有那么霸道的火器，为何还会遭受灭顶之灾？”言下显是不信。

神龙眼望向别处，一声长叹，道：“霹雳堂本想兴兵起事，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改朝换代，威慑天下，造福四海。此事本是极其隐秘，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泄了密，九王爷率领大军突然杀来，打了霹雳堂一个措手不及。堂下精英都分散在各地，总坛高手并不是很多，最新研制出的火器还未大量制造，况且弹药匮乏，仅靠几枚霹雳弹和几千门徒，又怎能是赵贽那数万大军的敌手？！不过，霹雳堂的实力还在，很快便能再展雄风，到那时我必报此仇！”

岳如川猜不透这神龙到底要干什么，还处于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层次，也就不会告诉他告密之人实是剑神谢璧的师妹叶紫梅了，一时无语。

岳龙城刚才虽是立下了豪言壮志，但那也是担心叔叔责骂而急中生智说出的托辞。他自是想手刃仇人，但说到报仇，却总觉前路茫茫毫无头绪。其父金麒麟尚且死在了黄夔手中，他岳龙城又算得哪棵葱？他听到神龙发笑，才赶过来探看，本以为他有什么高招助自己报仇，没想到他却一直在说霹雳堂的事。岳龙城早就听爹爹金麒麟说过了，此时再听这档子事，心下却是说不出的厌烦，待神龙话音甫落，他便冷冷地道：“喂，霹雳堂的，你到底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