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思成难无可防

第4章相思成难无可防

雷千钧闻声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将《旋龙刀谱》藏在袖中,沉声道:“是谁?”

门外一人道:“师父,弟子高不克。”

雷千钧淡淡道:“有事么?”

高不克道:“回禀师父,解大侠来了。”

雷千钧“哦”了一声:“快,快去迎接,为师随后就到。”

这高不克便是雷千钧的亲传大弟子,而那“解大侠”自然便是雷千钧的把弟、风天涯的义兄“魔筝居士”解翔。

不管风天涯是否真的有所担忧,他还是去了望天堡,他是和林吟娘一道儿去的。朋友的喜酒,他又怎好不喝!

五日后的正午,黄山望天堡。

堡中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连连,人声鼎沸,一派喜庆景象。

令天行的脸上自也洋溢着一派喜庆的神色,不单是喜庆,看那表情,直是心花怒放。然,他为何会心花怒放?他怎能不心花怒放,今日本就是他大喜的日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林吟娘微笑着,问道:“令堡主,怎么还不见你的新娘子呢?”

令天行诡谲地一笑:“吟娘,你看不见我的新娘子的。”

林吟娘不禁一怔。风天涯也似是觉察到了什么,忽然停住筷子,眉峰微蹙。

令天行又道:“吟娘,你真会说笑,世上怎能有人会看见自己呢!”

风天涯闻听此言,不禁心头一震。

林吟娘笑颜微霁,嗔道:“到了此刻,令堡主怎么还开这种玩笑!秋月姑娘呢,我要见新娘子!”

令天行嘿嘿一笑:“令某从不开玩笑。吟娘,我的新娘子若不是你,还能有谁?”说罢,手一探,便抓住了林吟娘那柔荑般的一只小手。

他疯了吗?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浑未将风天涯放在眼里!

林吟娘的俏脸上变了颜色,真的变了。

便在这时,风天涯一声冷喝,已然发掌拍到。令天行不敢怠慢,急忙放脱林吟娘,离席闪避,同时喝道:“风天涯,你已中了‘化功散’之毒,还要猖狂到几时?!”

风天涯心头突地一跳,忙暗潜真力,却觉丹田真气犹似江海决堤般汹涌外泄,已知令天行所言非虚,不禁心下大骇,但面上却神色如常。

林吟娘冷冷地道:“令天行,你不用危言耸吓,酒中绝不会有毒!”

令天行桀桀一笑:“对付风大侠这般绝世高手,在酒中下毒岂非太不高明?酒中没毒,酒杯上却有毒。”

这“毒”字甫一出口,蓦见眼前白光一闪,风天涯已然一刀劈到。

风天涯自踏进望天堡时,便在暗暗留意、提防着令天行,却万未料到令天行竟会在酒杯上做手脚。

他以前数次饶过令天行,令天行亦是声称愿跟他做朋友,时至今日,令天行居然还会来此一手。风天涯实未料到世上竟会有如此卑劣之人,他心中的愤怒已到了极点。他这一刀势挟风雷,疾若电闪,哪里像是内力快失之人所发?

令天行心神剧震,同时乱了方寸,仅仅数招间,风天涯掌中的鱼鳞紫金刀便架在了他的颈上,他不禁脸色大变。这大厅中春风拂面,温暖宜人,但他额上却是冷汗直冒。

就在这时,从厅外涌进了数十位武林好手。其中当然有左使“无影神龙”铁云飞、右使“鬼魅剑”谭心阎和那“一刀索命”向天仇。

这数十位好手俱已持刃在手,虎视眈眈地望着风天涯。只听“鬼魅剑”谭心阎冷森森地道:“姓风的,赶快放下兵器束手待缚,否则难逃一死!”

风天涯环视一遭,喟然一声长叹:“雄鹰落在地上被蚂蚁踩死!”说罢,回头望了一眼林吟娘。虽是一眼,但这一眼中的情意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吟娘,为夫不得已先走一步了。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来世做牛马,与你天涯相随!”说罢,风天涯回刀朝自己颈上抹去。

林吟娘一见之下,惊呼一声,急扑风天涯,但为时已晚。鲜血飞溅而出,风天涯缓缓倒地,一代大侠就这么殒命!

林吟娘扑上去,将夫君紧紧抱在怀中,泪如雨下。

令天行不禁一呆。然,他很快便探手向林吟娘抓去。

林吟娘疾退两步,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她止住哭泣,恶狠狠地道:“令天行,我纵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说罢,将匕首对准自己心口,便欲刺下。

此时此刻,令天行相救已是不及。危急间,他脑中电光石火般地一闪,突然想起一事,急声道:“吟娘,你一死自然可以一了百了,但你就丝毫不担心你的儿子么?”

林吟娘悚然一惊,登时住了手,但随即便道:“我儿子将来必会为我俩报仇,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这就随我夫君而去!天涯哥哥,你等等我,我这就来了!”

她这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冲风天涯说的,令天行听了,心中一片酸涩,陡地一声大吼:“住手!”

林吟娘将匕首横在颈间,怒目而视。

令天行冷冷一笑,道:“吟娘,我若要对你的儿子不利,恐怕就是三个雷千钧,也未必保护得了!”

林吟娘心头突突乱跳,她知令天行实是所言非虚。

神剑楼的名头虽是极响,但也只仗了雷千钧一人武功高绝而已,他门下实无几个一流高手。

雷千钧的武功虽已臻登峰造极、出神入化之境,却也不过跟令天行在伯仲之间,而令天行麾下的一群狐朋狗友却大多是江湖中的一流好手。若是令天行真要加害林吟娘的儿子,雷千钧实是保护不了。

林吟娘双目如刀般逼视着令天行,冷冷地道:“姓令的,你待怎样?”

她虽不会丝毫武功,但此时令天行竟不敢接触她那满是怨毒的目光,转过头,道:“吟娘,只要你……嫁给我,做我的妻子,你儿子便会平安无事。否则……”

“下流!”

“吟娘,适才风天涯不是说过让你好好活下去么,你若此刻死了,想来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的!”

“无耻!”

“吟娘,我是为了你而无耻的,我要……”

“你再敢踏上一步,我就死给你看!”林吟娘退后几步,将匕首握的更紧了。

“不要!”令天行急道,“活着多好呀,快放下刀子!”

“休想!”

“吟娘,”令天行忽然叹一口气,面上也有了痛苦之色,“为了你,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你知道么,我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我绝不能没有你,我只要你!我……我要跟你成亲,我要你做我的新娘!”

林吟娘宛似石雕木塑般立在那里,眸中泪落如雨。

令天行试探性地一步步走过去,到得近前,闻着林吟娘身上发散的淡淡的女人香,他不觉心跳加快,呼吸亦有些粗重了。

林吟娘一句话也不说,任凭泪水一次次划过她那张芳华绝代的脸庞。

令天行突然闪电般出手,夺下了林吟娘手中的匕首。林吟娘紧闭了双目,脸上全无血色。

令天行深吸了口气,柔声道:“吟娘,此时此刻,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我比任何人都爱你!记得我们初见那天,你从假山上采了一朵鲜花送给我,巧笑嫣然,那时的你是多么开心,我……我一下子便被你迷住了,对你的思念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我的脑里全是你的影子,我的梦里全是你!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有了你,我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别的女人了。吟娘,你可知道相思是件多么令人煎熬的事情吗?”

林吟娘还是没有开口,眼泪却流得更急了。

令天行轻轻扶住她的香肩,缓慢而深情地道:“吟娘,我必须得到你,我要拥有你的全部,否则我……我不知该怎样才能活下去。没有了你,我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因为你把我的灵魂都带走了。吟娘,我爱你,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我就是要跟你厮守一生,永不分离!”

林吟娘缓缓抬起头,泪流满面,但眸中神色复杂,看不出是仇恨多一些,还是怨恨多一些,那一双好看迷人的眼睛,在此刻看来,宛似浸在水雾里的两颗寒星。

此际,令天行眼中竟也是泪花闪动。他吸了吸鼻子,转过头,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滴。突然,他捡起先前抛在地下的匕首,随即塞到林吟娘手中,并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嘁声道:“吟娘,我知道你恨死了我,可我……我不能没有你,这样会让我生不如死!来吧,杀了我,为风天涯报仇!我保证,你杀完我之后,绝无人敢阻拦你,你可以离开,可以重新……我只希望你会在某一个时刻能……能偶尔想起我,哪怕怨恨也好!”

这时,莲花右使谭心阎急声道:“老大,你万不可想不开呀,娘们有的是,你又何必……”

“闭嘴!”令天行怒吼道,“出去,全给我滚!你们给我听着,林……林姑娘不管对我怎样,你们都不能为难她,否则我在阴曹地府也绝不会放过他!”

谭心阎砸着嘴道:“老大,你这是何苦来哉呢!女人没了,可以再找,可生命只有……”

“滚——”令天行嘶声吼道。

冲进厅中的那数十名好手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收起兵刃,相继走出。

厅中只剩下了令、林二人,暮春的夜风丝溜溜地吹来,竟然砭人肌肤。

那一句“林姑娘”听在耳中,林吟娘陡地心头一跳,少女时代的种种过往忽然袭向心头。在她的世界里,的确出现过令天行的影子,尽管只是短暂的一瞬。那也是个晴天,那也是个阳光明媚的春天,百花盛开,芳香扑鼻。夜风吹拂,她小小心儿忽然柔软了一下。

突然,“叮”地一声,林吟娘掌中的匕首竟然拿捏不住,掉落在地。

令天行轻轻揉摸着林吟娘的香肩,道:“吟娘,你……你想杀我,随时都可以,我情愿在与你的一吻中死去。吟娘,你是我的唯一,你是我的全部,我……我要你陪我一生一世!”

林吟娘还是没有说话,眼睛望向别处,紧蹙着秀眉,还是泪如雨下。

令天行抬起手,缓缓在林吟娘脸上游走,突然用手指触碰了一下她那艳丽如桃花瓣一样的朱唇。林吟娘微微将嘴巴张开一条缝,脸色却依旧苍白,眼光更始终未与令天行有过接触。

蓦地里,令天行张开双臂,将林吟娘紧紧抱在怀中,深深地亲吻,纵情地吮吸。

过得片刻,令天行突然抬起头,道:“吟娘,你张开嘴巴呀,别咬着牙,我亲不到你的舌头呀!”

林吟娘终于转过脸来,静静地望着令天行,眸中却是一片茫然,又是一片死灰,看不出什么情愫,更无半点儿温度。像是已然灵魂出窍,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

此刻,令天行的眼光却是一片炙热,更是脸红脖子粗,且呼吸不畅,瓮声瓮气地道:“吟娘,我要你,我现在就要……”

林吟娘静静地注视着风天涯的尸身,红肿的眼睛里忽然又流下了连珠般晶莹的泪滴。

很快,林吟娘身上的衣裙一件件滑落在地,那玲珑曼妙的绝美胴体完全展现在了令天行面前。她娇躯忽然一颤,忍不住弯下腰去,抽泣起来。

此时,令天行眸中却升起了一团火,熊熊的火。他“咕嘎”咽下一大口浓痰,跟着抱起林吟娘,扑在饭桌上。“叮咚”一阵脆响,却是桌上的碗儿、碟儿受到外力的震荡,跳将起来,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林吟娘能怎样?她还能怎样?她怎能让自己的儿子、风家唯一的血脉死于非命!一个柔弱的女子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出怎样的抉择?

这虽是春天,但今夜的风却寒冷若冰,若千年的严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