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雪中送炭

晨光熹微,薄雾氤氲,偌大的天宫静谧无声,茂密的树丛中,白衣男子向对面蓝裙少女恭敬问安:“龙芯小姐叫属下来有何吩咐?”

“你为王子殿下行守门之责实在辛苦了。”龙芯摆弄着白皙皓腕上翠绿颜色的玉镯,浅浅开口,笑容明艳,语气不咸不淡,却莫名让人心下生寒。

白衣男子表情瞬间变得惊恐,慌忙解释道:“龙芯小姐,实在是王子殿下有令,不得随意放人进殿,我等实在无法......”

少女摆手止住了他的下文,红唇上挑,越发明艳动人:“你职责所在,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

白衣圣侍知道今日来此,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于是立刻回应道:“小姐可是有事要属下去办?”

龙芯点头,开口夸赞:“不愧是王子殿下身边的人,果然聪慧,一点就通。”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颗剔透晶莹的琉璃珠递了过去:“这个东西,你将它放到王子殿下的寝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这......”白衣男子诚惶诚恐,心下已然知晓这是何物,暗道若是以后被发现,自己定然逃不过诛仙台一跃。

蓝衫少女不以为意,将琉璃珠塞到他的手中:“想必你也清楚当今天后娘娘母家出自何处?而我又是何许人?我既然能破例去上书房,自然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若帮了我,好处定然少不了,你若拒绝,我也可找其他人,不过这梁子结下了,想来以后你的日子会很难过,孰轻孰重?你自己选吧!”

龙芯威逼利诱,半哄半吓,瞬间让对方心绪大乱,左右权衡,不过都是死,只是早晚的问题,如此还不如赌上一把!

“龙芯小姐,属下一定为您办妥!”

少女点头,红唇潋滟,眉眼精致,着实倾国倾城,

王子殿下,既然你不给我接近了解你的机会,那我只能自食其力了......

墨韵堂中的气氛与往日不同,有些低沉,只因师父在上课前说了一句:“老朽毕生所学已经全然教授完毕,感谢各位对老朽的支持厚爱。”

这样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众人看着老师父,心中五味杂陈,于是这最后一节课都上得格外用心。

最后时刻,闫琪尔一反往日的急切,站在清幽的小院中,满心满眼皆是不舍,眼睛有些发酸,许是年龄增长的缘故,让她越发感性了,想当年离家的时候,她是那般的没心没肺,连眼泪都没有掉一颗......

“丫头,感伤了?真是,又不是见不到了,没事,我会经常去看你的,不用太想我。”龙骜张牙舞爪的凑到她身边,让她都到眼角的泪珠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吸吸鼻子,举起手中的萧,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鬼才想你呢,我躲你都来不及啊。”

龙骜捂住脑袋跑路,大呼:“那啥,别打脸,本少的如花美貌,你说不想我,为毛还要带着我送你的步摇?”

“我怕放着生锈,浪费了!。”闫琪尔紧追不舍,不大的小院不到一会儿便跑过了好几圈。

老师父站在大树下看着追打笑闹的少年少女,不觉也湿了眼眶,这里的每一位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所以每每教课无不尽心竭力,这两年的时间,他们一起度过,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

陈夕颜环顾四周,不说不笑,心中亦是带着不舍,身边有某两只你追我赶,激起满院的灰尘,平白的破坏了这无比伤情的画面,着实让她有些无奈。

君炀深吸一口气,微微阖了一下眼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缓步离去,旁人都习惯了少年的独来独往,疏离淡漠,并未多想其他,由着他去。

唯有闫琪尔突然停止打闹,皱着眉看向他的背影,只觉那人的脚步有些虚浮,不似往日的稳健,带着刻意的掩饰,加上今晨路上她听到的好似被刻意压制的咳嗽声,心中的某处突然的被抽紧,再顾不得身后状似神经病一样的家伙,下意识快步跟了上去。

龙芯看着空空的手腕,笑意加深,就算日后不能在此相见,她也可以清楚知道那人的一举一动,有什么也可防范于未然,现在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很开心呢......

一路返回仪瀛宫,君炀的速度不断加快,但又好似有心无力,直到一头扎进麟趾殿,他方紧紧扶住寝殿的门框,仰头大口呼吸了几口气,胸口的憋闷好了很多,可脑袋昏昏沉沉,感觉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

“炀哥哥,你怎么了?”

闫琪尔的声音恍在天边,君炀回头,身影有些模糊,只知道面前红裙加身,抱着白玉萧的,是她,却看不清她的表情,开口,声音虚弱无力:“你......”

女孩打量着少年,他的面色是不正常的绯红,身体站立只是靠着那只撑住门框的手:“炀哥哥,你是,生病了吗?”

少年不答,可这情状再明显不过,她有些慌乱,许是意识中这人一直气场强大,足以撑起一片天,却原来也有这样的脆弱时候:“你等着,我去找天医。”

“不许去,回来!”君炀抬手,丝丝灵力溢出将女孩身形滞留。

闫琪尔有些心焦,努力去挣脱,奈何自己修行尚浅,并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放弃抵抗,声音带上了哭腔:“炀哥哥,生病了要看医生呀,你自己这样撑着,不行的呀......”

“我不喜欢别人进入我的房间!”少年声音低沉,落下这一句,不再多言,自行扶着门向前移动。

闫姑娘焦急不堪,却又不敢违抗他的意思,懊恼的跺跺脚,跑上前搀住了他的手臂,缓慢小心,越过屏风,直到他安稳的躺在了床上,方才舒了一口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然踏入了他的禁地!

君炀疲惫不堪的睁开眼,望着前方因为焦急而扭曲了的脸,到底什么都没说,再次阖了目,累极了便就此昏睡过去。闫琪尔手足无措,从小到大,还未遇见过这样的状况,而且面前的这个人又不准她去找人帮忙,于是无奈的腹诽道,

真真是个别扭的家伙,要我怎么办才好啊......

可话是这么说,又不能真的放着不管,仔细想了想,回忆起儿时生病时蝶衣照顾她的步骤,定了定神,不敢再有半分耽搁,先是出门吩咐白衣圣侍去打来凉水然后准备毛巾放在门口,而她一个人端着水“哼次哼次”的走进寝殿,小心的脱去少年的外袍,再为他盖上厚厚的锦被。

君炀平日看着有些清瘦,却是结实得很,所以一番动作下来,闫姑娘直觉腰酸背痛,眼冒金星,恨不得也就此也瘫在床上。

可少年沉沉的睡着,丝毫没有醒转的征兆,不可以没人照顾,于是她直起腰身做了几个深呼吸,握着拳头为自己加油鼓劲......

两个白衣圣侍依稀听到殿中传来细碎的声响,心下疑惑,却在没有主子的吩咐下不敢擅离职守,再说闫琪尔是君炀特批可以出入自由的人,除非他们觉得生活过得太安逸,想给自己找点麻烦,否则,才不会主动去触霉头。

君炀的脸颊绯红,显得唇色很是苍白没有血色,闫姑娘洗了毛巾放在他的额头上,指腹触到那滚烫得有些吓人的温度,心中很不是滋味,

“炀哥哥,是谁教你的,生了病要忍着,即便再难受也不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就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难道这样静寂封闭的空间会让你舒服很多吗?唉......如果可以,日后能不能对尔尔说,我嘴巴很紧的,真的......”她说着,张开怀抱贴在他的胸口,心中汹涌澎湃着的,满满都是怜惜,

在她眼里,他从来都是拥有强大气场,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可她时而隐隐感觉到那样的他是不真实的,仿佛刻意的伪装,只是她始终未曾明白一个人承载着帝王宿命有多少无奈,于是,在二十二岁的那年夏天,百花盛开,千树绿意,她望着那双永远看不透的紫眸,终于失去了继续爱他的能力......

少年迷迷糊糊,脑海中再度浮现那个让他惊惧不已却又挥之不去的噩梦,眼角渐渐有了泪意,他痛苦的喃喃出声:“母后,别走,别走,别丢下我一人,求你......”

那么哀伤的语气,卑微到尘埃的模样,是闫琪尔从未见过的,

“我,我不做这个王子了,好不好?”

这样的他让女孩不知所措,只得下意识的握住他冰凉的手:“炀哥哥,你怎么了?”

可她得不到任何的回答,那少年的反应越发强烈,似乎沉浸在梦魇中无法自拔。闫琪尔心里着急却毫无办法,只好将毛巾重新过了凉水,慢慢擦拭着少年的额头。

在冷水的刺激下让他有些清醒了过来,依稀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耳边絮絮叨叨,听不清楚,可唯独有那么一句,再清晰不过,此生难忘,

“炀哥哥,你别怕,尔尔不会离开你的,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这样是不是就不会一个人,那么辛苦......

“炀哥哥,我小时候生了病,很难受,老妈通常会唱歌给我听,所以我也给你唱歌好不好?嗯......这样或许你就不会太难受了。”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君炀闭着眼,听着歌,再度慢慢睡去,这一刻,他似乎忘却了自己是谁,应当肩负怎样的责任,好像回到了婴孩时期,梦境干净纯粹。

只要她在,便可安心......

闫姑娘微笑着看那少年的睡颜,完全不似平日的凌厉冷漠,她大着胆子伸出手指抚过他的眉毛眼角,然后不服气的翻白眼,

什么嘛,长得比女人还好看,你让我这样其貌不扬的女孩子,一张老脸往哪搁?

PS:男主生病了,额额,不要拦着我,我要去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