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人类，你这是自寻死路！（6000字）
西奥多，人类，一名来自暮光平原的法师，年龄四十七，长相平凡，性格沉闷，目前，正在北地凛冬堡学院担任教师。
暮光平原位于帝国东南，与中央黑森林接壤，那里有着众多河流和沼泽，常年弥漫着浓厚的水雾，有时甚至连光线都无法穿透，所以被冠以暮光之名，传说那里有着一头古龙居住，正是因为那头古龙的力量，暮光平原才会终日被湿润的黑暗覆盖。
而作为一名生活在这种艰苦环境下的正常人，西奥多从小一直梦想着从这个鬼地方离开，去看看外面更加宽广，更加自由的世界。
或许是先祖垂怜，他的梦想很快就实现了——因为检测出有成为法师的天赋，这名褐发的沉闷男孩被一位游历各地的帝国法师选中作为弟子，然后在亲友的祝福中离开了那片压抑的大地，来到了帝国的中心，帝都，三山圣城。
那段时间，或许是他最为开心的时光，不仅仅是因为能够学习神奇的法术，更多是因为能够看见这个没有雾气的清晰世界。
但好景不长，因为和兽人的战争，他和导师一起应征入伍，然后，导师死在了战场上。
这是如此的突然，但也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战争总是要死人的，西奥多原本觉得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但等到这事真的发生了的时候，他还是感觉有些茫然，如此弱小的自己都苟延残喘般火了下来，而温和而强大的导师却死于一次突袭战。
战争结束了，但没有导师的法师学徒，依靠自学，一辈子最多也就是个野法师，而原本只是想要离开自己那个令人压抑的家乡的西奥多，现在已经真心爱上了魔法，他不能忍受自己只能做个门外汉的事实。
于是，他使用这辈子大概只有一次的决断力，毅然地去找自己导师的曾经的战友，当时的帝国法师大队的领导者，诺查丹玛斯，说出了自己想要继续学习魔法的愿望。
这是一次赌博，不过他赌赢了，看在那已经离开了的战友份上，老法师将西奥多收为记名弟子，如同真正的导师一般，传授给他法术。
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无论诺查丹马斯想要干什么，西奥多都会无条件的支持，即便是这次，老法师要求他放弃协会的工作，离开舒适的帝都，来到清冷而蛮荒的北地边境，当一名学院老师，他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但现在，他却有点后悔。
“这鬼地方，天气和我家乡一样差！”
站在凛冬堡学院的门口，远远眺望着山脚，西奥多搓了搓手，面色更沉闷了一些：“不，更差！”
边境处的极北冰原，其环境之恶劣，相比起暮光平原有之过而无不及，西奥多震惊的发现，这里哪怕是夏日偶尔也会降雪，温度一直保持在零度以下，凛冬堡学院位于尼西埃雪山山腰，体感气温比起地表还要更冷一筹，他出门除非套一个法术，不然还是要穿三层棉袄。
有许多来自暮光平原的人，都将自己家乡冬日那阴森入骨的湿冷感称之为魔法伤害，西奥多也一直对此深以为然，在他看来，位于中部的帝都冬日的温度并没什么了不得的，而北地再冷也就那样——不过现在，他却明白了，雪山上的刺骨寒冷是真实伤害，穿再多的衣服也抵御不住。
不远处，传来一阵嬉闹声，褐发法师转头一看，便看见了有不少十几岁的孩子正在学院附近的小树林中玩耍。
这些小孩子都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学徒法袍，在冰雪之中摸打滚爬，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感觉到寒冷的迹象，他们都是凛冬堡学院中学生，如今正是休息放松的时间，出来透透气。
“北地的小孩子都是怪物吗……”
西奥多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袍子，然后摇摇头，嘟囔了一句。
“西奥多老师！”
突然，褐发法师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充满元气的少年音线，他立刻转头看去，然后便看见了一对有着白金色头发，灰色瞳孔的少年少女正从学院门口处快步走来。
为首的是男孩，他的手中提着一个巨大的铁盒子，外表呈银灰色，上面雕刻着流动着光芒的魔法纹路，看上去非常沉重，但这位扎着一个猎人短辫的男孩却毫不费力的将其提了起来，而在他的身后，扎着马尾辫的少女手中也提着同样的盒子，看上去半点也不费力。
“谢谢你们了，伊万，阿米拉。”
西奥多接过了对方手中的两个银盒，他用精神感应了一下其中装着的东西，然后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道：“麻烦你们在休息时间帮我忙，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
名为伊万的男孩看上去心思直爽，听见褐发法师的话后，便立刻准备开口，但他身后的女孩却干脆利落的踢了他一脚，然后扯住男孩的后领，轻声嘀咕了一些话。
“谢谢西奥多老师！帮老师一点小忙是应该的，不过最近我和妹妹已经将图书外外面，对我们公开的书看完了，所以……”
“想要去大图书馆的内库借书，对吧？”
没等伊万磕磕绊绊重复出自己妹妹要求他说出来的话，西奥多便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从法袍中掏出便条和笔：“你们最近这么殷勤的帮我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拿去。”
唰唰在便条上签了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下面跟着一行‘许可’的小字，褐发法师将这小纸条递给了满脸欣喜的少年少女，然后柔声说道：“伊万，阿米拉，你们两兄妹是所有学生中最刻苦的，但偶尔也要注意休息，不能老看书，法师最重要的是运用知识，而并非是死学知识，要多去外面走走，将其实际应用。”
“内库的书比较高深艰涩，我虽然是研究魔法生物的，但其他学科也有涉猎，假如有不懂的问题，可以来问我。”
“嗯，知道了，多谢西奥多老师！”
由于阿米拉似乎不大喜欢说话，所以对外交流一直都由有些大大咧咧的哥哥伊万代劳，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图书馆内库借书许可，兄妹两都很高兴，哥哥咧嘴着傻笑，而妹妹则是非常淑女的抿嘴轻笑。
休息的时间并不多，这对兄妹迅速的告辞了，而西奥多提着两个巨大的金属箱子，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目光中带着些许笑意，也有着一丝沉思。
伊万和阿米拉，整个凛冬堡学院最刻苦的一对兄妹，妹妹阿米拉的天赋之优良，远胜过他，假以时日，日后必定能够进阶黄金境界，甚至连极意都不是不可能。
正因为如此，整个学院的法师老师都对其优待有加，而她也没有亏待这份优待，无论是学术成绩还是实际操作，都是整个学院当之无愧的第一。
而她的哥哥，伊万，虽然天赋比不上自己的妹妹，但也算得上是优良，而且隐藏在他那副大大咧咧的外表下的，是一颗坚定不移的心。
遇到不懂的问题，伊万会毫不犹豫的去询问同学和老师，一时找不到，还会自己主动去翻阅典籍研究，而且他在魔能机械和魔法生物方面有着意料之外的天赋，西奥多甚至都有将其收为弟子的心思。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对这两个孩子如此宽容。
“听说他们的父母死于去年的狂龙袭击，整个村子都被龙炎焚烧殆尽，那位屠龙领主正是因为如此才愤而屠龙，不过毕竟逝去的已经逝去，不会再回来了。”
轻轻的自言自语道，西奥多若有所思：“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很开朗，实际上心中还是充满了仇恨……仇恨算得上是一大推动力，但任由这种情绪生根发芽，日后肯定有所隐患。”
经验丰富的褐发法师当然能看得出来少年少女们外表下隐藏的那些小心思，无论是哥哥还是妹妹，两个人都对龙有着额外的兴趣，西奥多甚至怀疑，这两兄妹之所以选择他来讨好，怕不是因为自己是研究魔法生物的老师，最近正好还在进行有关于龙的课题。
不过管他呢，西奥多压根不在乎这种事情，他甚至挺高兴，因为这意味着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肯定，而且从小就这么聪明，知道为未来的屠龙做准备，日后这两兄妹肯定大有作为。
不过现在，是时候工作了。
掂量着双手中的银色铁盒，褐发法师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他便提着这两个绘满了魔法符文，完全没办法使用传送或者其他法术帮助搬运的铁盒，朝着山脚下的冰湖走去。
正如之前所言，西奥多是研究魔法生物的法师，俗称生物学家，在上古时代，他这种类别的法师被称为契法师，通过契约和自我改造，使得自己拥有役使魔兽，使用类法术的能力，不过如今，自我改造被各大国度，尤其是七神教会列为禁忌术法，所以契法师逐渐更加专注于契约和培育魔兽，共享力量和生命。
西奥多的导师就是一名著名的契法师，他这一系曾经在数百年前，帮助过戴尔蒙德皇室和一头炎狱龙达成过契约，也即是如今伊斯雷尔·戴尔蒙德座下的那头巨龙的祖先，他这一系最远大的目标，就是和一头巨龙契约，成为一名龙契法师。
不过巨龙是何等骄傲？它们岂会和一名普通的法师契约？一头成年巨龙，除了最强大的人类用武力压服它们，不然绝对不可能听从其他人的命令。
所以，和成年龙契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西奥多在数次尝试，并差点被打死后，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他转而去寻找自己培养巨龙的机会。
这其实应该是比和成年龙契约更加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想要自己培养巨龙，就必须从龙蛋开始，而龙对蛋的关注早就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地步，要知道，所有巨龙都是独居主义，它们异常厌恶和同类共享领地，但是为了更加安全的照顾龙蛋，还是有许多巨龙会修建龙巢，并且集体照看。
能令不受任何拘束的巨龙压抑本性，龙蛋就是有如此的威力，在十几年的尝试后，西奥多绝望的发现，他修行魔法，让自己成为极意级的大法师，然后强行逼迫一头巨龙契约的可能，都会比现在更高一点，多年来为了接近龙巢的刻苦修行让他早就在变化和元素系的法术方面登峰造极，反倒是原本的本系契约倒是一直都没有进展。
受邀来到凛冬堡当老师，其实也是西奥多心灰意冷的表现，他已经不对自己更进一步抱有希望了，反正黄金阶的实力完全够用，也是受人尊重的教授，何苦一直去和龙作对？
但似乎是受到了幸运的眷顾，某一日，褐发的法师突然震惊的得知，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摩尔达维亚的主人，这所学院的荣耀校长，也是著名的屠龙者，其实手中收集有大量的龙蛋！并且他还将龙蛋送到了学院，作为实验样本！
“我这是什么鬼运气！”
多年的奋斗不如一时狗运，西奥多在见到自己梦寐以求的龙蛋的时候，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由于西奥多是唯一一名对龙有着极深研究，还会照顾龙蛋的人，诺查丹玛斯当即钦定他来保管龙蛋，而褐发法师也知道，这些龙蛋其实也不属于自己，而且它们也未必能孵化出幼龙，所以他活用自己学自导师，却基本没怎么用过的秘法，一直战战兢兢的小心照看着这些龙蛋，。
仿佛是真理护佑它的使徒，就在不到一个月之后，龙蛋就有了明显要孵化的反应。
发现这一消息，西奥多登时便长吁一口气——真理在上，他这手艺没学错，真的有用，要知道，假如龙蛋出了什么差错，不用乔修亚和诺查丹玛斯惩罚他，褐发法师大概自己就会自尽，干脆利落的了断自己无趣的一生。
雪山的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但西奥多的意识却因此而更加清醒，他裹紧身上的皮革法袍，又为自己加持了一个元素庇护，顿时，温暖的感觉便笼罩全身，而褐发法师也继续朝着雪山湖行走而去。
其实，龙的孵化，尤其是可以供人役使的龙的孵化，是一个很精细的步骤。
它有着许多条件，才能让初生的幼龙亲近人类，把人类视为同类，并不对巨龙的身份有认同感，而知道如何孵化龙蛋的人很少，知道怎么让幼龙亲近人类的人更少，但恰好，西奥多都知道。
所以，他才明白，如今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
方法的确有许多，可是绝大部分都没办法立刻完成，无论是潜移默化的洗脑法阵，还是契龙条约，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出来的，现在就开始对龙蛋施法，让它们对人类有认同感也实在是太晚了，只能后天培养。
褐发法师目前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让一条亲近人类的巨龙去照顾这些幼龙，这样一来，受到同类的影响，幼龙自然也会模仿着亲近人类。
感谢真理，这儿的领主，龙蛋的主人，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恰好是一名龙骑士，尼西埃雪山湖中恰好就是他那条龙的栖息地。
黑，那头龙的名字，虽然似乎只是一条半龙，还是条火龙，但这也足够了，毕竟幼龙怎么会在意自己长辈的属性？反正西奥多要的只是带领，他知道怎么培养一头巨龙。
为此，他特意要求学院给乔修亚发了一份加急信件，由于写信的时候实在是太过兴奋，字迹潦草，语序混乱，西奥多有些怀疑对方是否能看得懂，但不管怎么说，意思肯定是传达到了。
也等不及对方同意，褐发法师就准备开始行动，有些龙蛋随时都可能孵化，每拖一秒都是隐患，哪怕是日后要因为这没有通告的行动而受罚，他也心甘情愿。
走过雪山那蜿蜒的冰路，穿过茂盛的冷松林，西奥多终于来到了尼西埃雪山脚下的冰湖。
冰湖中源源不断的释放出阴冷的魔力，这种隐晦的波动就算是黄金级法师也很难注意的到，但西奥多却能，这是他的天赋，也是他被导师选中作为弟子的原因，他甚至能够凭借这种敏锐的感知，和其他生物进行精神沟通。
将手中装着龙蛋的两个大箱子放下，褐发法师活动了一下手脚，由于他曾经上过战场，为了寻找巨龙和龙蛋也走过无数邪恶的山岭，所以西奥多的身体素质很好，哪怕是这种绘满了魔法符文的金属箱也能轻松的一手一个，他休息了一会，然后便做好准备。
“黑！”
他熟络的对着冰湖大声呼喊着，魔力控制着声音，让音波没有对外扩散，而是传递到了水下：“是我，平时给你送食物的西奥多，我现在找你有事！”
说完之后，褐发法师便没有进行第二次呼喊，他知道，对方肯定听见了他的声音，依照以往的经验，不久之后，对方便会出现。
果不其然。
不远处，冰冷的湖水上方，突然开始出现了大量的气泡，这气泡的轨迹迅速的朝着湖岸游来，而一条巨大的黑影也逐渐出现在了水下，显露出了其主人庞大的身形。
随着黑影的靠近，西奥多感觉周围原本因为寒冷而凝滞的火元素开始欢呼雀跃，而后果便是温度迅速的上升，让人仿佛置身于火炉。
黑影来到了岸边，然后缓缓升起，伴随着翻涌着的沸腾水花和剧烈升腾着的白色雾气，一头体型庞大无比的巨龙就这样从水中出现。
这是一头身体修长，充满了优雅和危险之美的凶兽，它的身上覆盖着漆黑的厚重甲壳，身体两侧有一对似乎还没完全发育成熟的双翼，上面长满了危险的骨棘，而在甲壳之下，隐约能够看见如同肉眼一般的金红色脉络。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这头巨兽的胸口，仿佛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金色晶石镶嵌在其之上，释放着不可思议的高热。
“吼！”
——什么事，西奥多，难道你要给我加餐吗？
之前正在湖底畅游，吸纳魔力的黑用自己暗金色的双眼看着褐发法师，这个人类它很熟悉，平日就是他给自己送饭，而且是少数能听得懂它话的人，所以黑也他开起了玩笑。
——上次吃过了冰虾，这次我要鳕鱼，可别用牛羊肉来糊弄我，我吃腻了！
“不，黑，不久前你就吃过一次早餐了，而且还没到捕捞鳕鱼的季节，哪里有给你的分量……这次是我有事找你。”
提起了手中的银色金属箱，西奥多面色兴奋的说道：“朋友，我想拜托你帮忙孵化一下这些龙蛋！”
话一说完，褐发法师顿时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原本心情看上去还有些不错的黑顿时沉默了起来，而他也迅速注意到了这一点。
等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朋友，请停一停！我的意思是……”
由于之前太过兴奋，西奥多察觉，他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褐发法师立刻惊恐的开口准备解释，但很明显，已经晚了。
“吼！！！！”
暗金色的龙眼猛地睁大，惊天动地的咆哮震动着大气，炽热的狂风从巨龙的口中呼啸而出，瞬间就将褐发法师的身体淹没。
——西奥多，我从不知道，你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仿佛是象征狂怒红色纹路，开始在黑的的甲壳上蔓延，它胸口核心处的光芒愈发刺眼，最后变得如同太阳一般不可直视，它重重的踏上大地，将整个冷松林都震动了起来，半龙将自己头颅伸到了褐发法师的身前，然后张开了大嘴，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我还没有配偶，现在你却要我孵化龙蛋？！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愚蠢的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