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水栈道

司命一甩手，袖子里飞出了一枚雪亮的梭镖，尾上带着一根银丝，梭镖洞穿了席子，一扯之下将草席拉了过来。

草席上的字如刀刻的一般，写着：黄河古调，河神禁地，百鬼通关，生人勿进。

“七爷，这是‘黄河杀’，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陈宽看着那两行楷字，似乎很害怕。

原本平静的七爷，看了草席上的字，脸上出现了苍老的波动，问司生：“你有把握进入黄泉渡吗？”

司生看着折断的铁箭，沉思片刻说：“嗯！”

“行，只要能进入黄泉渡，‘黄河杀’就会终止，有司家兄妹在，大家不必太在意。”七爷露出了笑，随即同陈宽进了船舱。

司生抬头看向了山崖之巅，只见一株云杉之下，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倏忽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白衣女子，定是浮冰上唱《黄河古调》的那人，看来她的身手，应该和司生不相上下，说不定比司生还胜出一筹。

刚才七爷看了字，提到了‘黄河杀’，众人似乎非常敬畏，难道是黄河禁忌吗？

我问秦河：“老秦，黄河杀是什么？”

“哦，这个是黄河古调简称，黄河古调又称黄河杀，已经有多年没人唱过了。这其中，包含着黄河人的辛酸，人走黄河浪，生死两茫茫，这里有一个古老的传说……”秦河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明末，崇祯帝煤山自缢，鞑子入关，山河变色。

清廷下了剃发令，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屠杀百姓数不胜数，血染城池，尸积如山。

扬州有一少年，名为陈斗，生性好斗，杀伐决断，带领家乡父老奋起反击，杀的清兵败退数里。

但那只是一小股清兵，援军一到，陈斗带领的农民被赶入了荒山之中，死伤惨重，最后只有陈斗和孙元活了下来。

二人下了山，便加入了反清复明的帮会，企图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但帮会之中，多是你争我斗，知恢复中华无望，便脱离帮会，来到了黄河边上，建立了自己的势力‘斗元会’。

斗元会，起初只有陈斗和孙元二人，随着不断拉拢那些不愿做奴才的百姓，帮会慢慢壮大了起来，逐渐形成了一支上百人的队伍。

陈斗等人造了大量的弓箭，戈矛，枪械，白天靠着在黄河上捕捞为生，夜里则乘船踏浪，在黄河上纵横千里，只杀的清兵闻风丧胆。

孙元此人居心叵测，非常奸诈，为了谋得一官半职，不惜做走狗，出卖陈斗等众兄弟，秘密勾结了清兵，夜袭斗元会。

人在做，天在看，自古当汉奸的没好下场，孙元也不例外。

他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当时，斗元会有个道士模样的人，叫做陈生，是陈斗的表兄，此人精通道术，观相，掐算，一眼就看出孙元包藏祸心。

夜里，陈生私下告诉陈斗：“帮主，我看孙元此人是个祸害，多次要归降清廷，迟早会出卖众兄弟，不如斩草除根……”

陈斗为人豪迈，也算少年英雄，见陈生如此说，自然是不愿意了：“表兄，孙副帮主和我乃是出生入死，共患难的兄弟，岂会有反叛之心？此事莫要再提，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

陈生退出营帐，心情复杂，知道陈斗重感情，而且和孙元有过一段共同经历，让他扫除孙元，无异于痴人说梦。

陈生知道事情紧急，连夜找了一匹快马，晓行夜宿，几日后便来到昆仑山下。

草庐前，陈生跪倒在地：“师傅，弟子有事求师傅出山。”

许久，草庐内传出一声苍老的叹息：“陈生，你此行目的为师早已知晓，天机如此，非你我之力能扭转，鞑子入关，这是我华夏之不幸，国虽亡，种未灭，传承亦不会中断，三百年后，自有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

“师傅，徒儿学道数十载，虽有复国之心，但无复国之能，也无复国之力，如此大事，自有能者当之。不过，我表弟不久将有大劫难，还望师傅传授克敌之法。”陈生言辞恳切，说着已经泪流满面，因为家中亲人，除了陈斗，全被清兵屠戮尽了，如此大好少年将遭横祸，岂能不动真情？

苍老的声音说道：“陈生，非师傅不愿，而是不能，泄露天机，你可知晓其中的玄机？”

陈生顿住了，愣愣地看着草庐，修道数十载，他深知泄露天机危险，轻则丧命，重则万劫不复。

“不过，为师今天将冒天下之大不韪，洞破天机，授你破敌之术，也不枉你一片赤诚。”苍老的声音继续道：“你进来吧！”

“是！”陈生起身推开柴门，进入了草庐。

草庐的席子上，老者须发皆白，两道白眉低垂着，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师傅！”陈生负手静立一旁。

老人说道：“坐下吧！”

“是！”陈生席地而坐。

老人问：“陈生，你恨鞑子吗？”

陈生看了看老人，点点头说：“恨！”

老人笑着说：“嗯，道是自然，顺而为道，逆亦是道，你可明白？”

陈生点点头说：“阴阳互生，弟子明白其中的道理。”

老人给了陈生一张图，叮嘱陈生不可泄露，长叹一声，便垂首坐化，气断声熄，如油尽灯枯。

陈生大哭一场，埋葬了老人，便星夜兼程赶到了黄河渡口，独撑一叶扁舟，顺流而下，不日便至营寨所在之地。

这一早，陈斗带人进山打猎。

陈生招呼几个壮汉，下了黄河，按照师傅所给图上的法阵，排兵布阵，在黄河上布下道法玄术，同时安排了许多大船，随时准备撤离。

夜里，陈斗等人满载而归，众人欢天喜地，而孙元却是一脸焦急，趁着众人不留意，溜了出去。

陈生命心腹跟了出去，果然不出他所料，孙元秘密联络清狗，子时三刻准备劫营。

子时三刻，喊杀声震天，孙元一脸得意，带着盔甲锃亮的清狗而来，但营帐之中，却人走茶凉。

头上插着鸡毛的清狗将领问孙元：“逆贼何在？”

孙元哆嗦着说：“贝勒爷，奴才罪该万死，那逆贼……可能闻风逃……逃了……”

“嗯？”鸡毛贝勒一瞪眼，吓得孙元跌倒在地，跪求道：“贝勒爷饶命，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操，拉出去砍了，脑袋喂狗！”鸡毛贝勒冷哼一声，冷笑道：“如此废物，留你何用？连自己兄弟都能出卖，放在身边，指不定哪天就对我下口。”

“哎哟****，鸡毛贝勒你个龟儿子，不能卸磨杀驴……”孙元的声音远去，随即只听咔擦一声，人头在地上滚了一下，被一条长毛獒犬叼着撕咬不已。

一个胸前‘兵’字的卒子跑来道：“报……贝勒爷，黄河口有乌艚远去！”

鸡毛贝勒骑着一匹矮骡子，双腿一夹骡子肚子，瞪眼道：“追！”

大河上下滔滔水，鸡毛贝勒全军覆没，无一还者。

后三年，清廷又派兵到黄河上追缴，莫不是丢盔弃甲，惨败而还。

从此，黄河边上开始流传《黄河古调》，谣传：黄河禁地，生人勿进，河神守关，阎王索命……

秦河讲到这里说：“你现在明白了吧！”

我点点头问：“难道传说中布阵的地方，就是黄河沟”

“不错，具体来说，应该是拐子坳到黄泉渡这一带，非常危险，以前根本没人敢行船。”秦河说道。

我有些不解：“那柳子店是干嘛的？”

“柳子店就是传说中的水上栈道第一关，也是进入禁地的入口。由于拐子坳的大漩涡是捞尸的好地点，一直被赵氏夫妇霸占着，呵呵！”秦河说着，叹息一声。

怪不得柳子店如此破旧，原来是明清时期的，那老板娘竟然也是捞尸人，实在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表叔，水里有东西飘过来了！”齐星扯着脖子踮着脚，手搭凉棚看着翻滚的浊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