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俗枷锁

沐灵霄快步追上林鸿，三人在祠堂大门外停留了片刻。

判若两人的林鸿一言不发，让人有些担心。

沐灵霄迟疑了片刻后，最终还是推开了祠堂大门，顿时一股浓郁的檀香扑鼻而来。

看着眼前宽敞的大堂，三人都没有立即进入其中。

大堂内，正对着大门口位置处，摆放着一张暗红色案几，上面摆放着三排共六个的大号灵位。

这六个灵位代表着沐王府的三代祖先，在大堂的左右两边，密密麻麻还有上千个灵位。

快速扫了一眼，沐灵霄率先走进大堂。

“姑姑惨遭异族附体，为了杀掉姑姑体内的异族，最后连肉身都没有保存下来。”

沐灵霄带着林鸿走到沐婉君灵位前，声音很低，似乎不想打扰怔怔出神的林鸿。

看着那块黑色灵牌上的几个大字，林鸿神色黯然，内心仅剩的最后一丝自欺欺人似乎也在瞬间被瓦解，小眼睛顿时就湿润了。

“连个衣冠冢都没有吗？”林鸿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可越是这样，一旁的古灵就越是担心。

古灵从没见林鸿叔这么平静过，这个平日里任何情绪都恨不得渲染到惊天动地的家伙，此刻竟然如此的平静，平静到让人感到不安。

沐灵霄摇了摇头，看林鸿的眼神和之前完全不同，好像在重新审视这个臭名昭著的男人似得。

林鸿没有继续追问其他，向前靠近了一步，背对着古灵和沐灵霄，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灵位上苍白的‘沐婉君’三个字，眼泪已经不知不觉夺眶而出。

“十三年了，你我十三年没见，想不到……再相见已阴阳两隔。”林鸿那平静的声音突然哽咽，他微微垂下脑袋，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这一刻，林鸿就像被剥光了鳞片的鱼，好像任何东西都足以刺穿他的血肉。

过去那些完美的伪装，在这一刻像掉在地上的玻璃一般，支离破碎。

他泪流满面，心痛到窒息，一只手死死地按在心口位置上，好像有一把利刃在剜他的心脏。

“林鸿叔，你……怎么了？”古灵很担心，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搀扶，可见到这一幕后，他却整个人都颤抖了，眼眶不知不觉也跟着湿润了。

这是古灵认识林鸿叔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的林鸿叔。

古灵怎么也想象不到，过去那个坚强到没心没肺的林鸿叔，竟然会被一个灵位伤的如此彻底。

之前不是说没有感情吗？现在为什么会如此痛苦？

林鸿叔这是在开玩笑吗？

古灵内心突然有种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男人的感觉，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外人不知道的故事？

“这……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林鸿泣不成声，抱着灵位无力跪坐在地。

古灵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眶，伸手想要去搀扶林鸿，可却被一旁的沐灵霄制止了。

沐灵霄摇了摇头看着古灵，打了一个出去外面的手势。

古灵很不放心，并未答应，还想留下来陪崩溃的林鸿叔，可却被沐灵霄强制带出了祠堂。

庭院中，沐灵霄神色复杂，看了一眼焦急的古灵安慰道：“先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林鸿叔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古灵满脸愁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折腾的心乱如麻。

“我原以为那些话是姑姑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胡言乱语，现在看来那些话应该是真的。”沐灵霄双手抱胸，一幅回忆表情。

“什么话？和我林鸿叔有关？”古灵看向沐灵霄，心中有一万个不解，希望能得到解答。

“姑姑曾说她与林鸿彼此相爱，可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选择分开。”沐灵霄秀眉微蹙，似乎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彼此相爱？”古灵听的一头雾水，林鸿叔可不是这么说的。

沐灵霄看了古灵一眼，似乎能理解古灵的疑惑，拉着古灵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详细将她所知道的一切尽数说出。

原来沐婉君从小就患有先天性疾病，没事时与正常人无异，可一旦受到刺激，她就会陷入疯癫。

与林鸿的婚约，沐婉君原本并不是很在意，可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她却得知林鸿背着她这个未婚妻流连风月场所。

这个消息对沐婉君无疑是一个强烈的刺激，瞬间就将之逼疯。

沐王府出于颜面，只好将那一纸婚约解除，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等沐婉君平复下来以后没多久，一切又恢复如常。

并且似乎对相同的刺激有了一定的抵抗力，沐婉君恢复后竟然选择主动去撩拨林鸿。

毫无意外，两人很快就发展成了恋人。

可以想象，一个疯子和一个胆大包天的浪荡子热恋，那会是一场何等轰轰烈烈的恋情。

事实上两人也确实是爱的刻骨铭心，可就在谈婚论嫁这一点上，两人有了分歧。

他们之间有一道宛如天堑般难以跨越的鸿沟，那就是世俗枷锁。

一个疯子和一个臭名昭著的浪荡子，如何能在一起？

真不顾一切的在一起了，沐王府和镇国将军府的颜面何在？落月国的颜面何在？今后还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基于这一点，两人的恋情就注定不会有结果。

所有不明真相的人都说沐婉君之所以会疯，完全是因为林鸿的浪荡所致，事实上恰恰相反。

沐婉君确实很单纯，可同时她又极为聪明。

她清楚自己的病，精神状态注定在清醒与疯癫之间摇摆，一辈子都不可能治好。

她不想给身边人造成负担，于是她决定离开林鸿。

可林鸿是那么重感情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同意分开？

两人你来我往，就此事争论不下，都不肯让步。

无奈，沐婉君想出了一个极端的办法，她在最热闹的北城让自己陷入疯癫。

那一次她疯的十分彻底，疯的轰动全城，疯的林鸿撕心裂肺。

到了这一步，沐婉君的强硬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两人的恋情也再难挽回。

毕竟两家人都是落月国的国之重臣，摊上这种事情影响太大，再想联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林鸿索性将所有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制造出一个自己流连风月，将沐婉君逼疯的假象，一直延续到至今。

两人都十分默契的选择逃避，林鸿更是放逐了自己整整十年。

直到最近得知世上有仙，林鸿方才重新拾起荒废的修行，试图通过成仙来挽救这段恋情。

可现在，分开了十三年的恋人却已经撒手西去，再也无法挽回。

听完这些，古灵沉默了。

沐灵霄说的这些也许还不是全部，也许其中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信息，但古灵不想在了解下去了，因为这些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情。

“世俗枷锁吗？林鸿叔显然不是会被这种价值观捆绑住的人，两人完全可以放下一切，一起离开，去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可他们却选择分开，自我封闭、自我放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