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人

吃药并没有让我的症状有丝毫的减轻,但副作用却让我感到难以坚持下去了。我那美貌的新婚妻子,似乎是想让我好受一点。她打开昏暗暧昧的床头灯,穿着黑`丝内衣,轻轻地滑入了我的被窝。她娇嫩的手指在我身上游走着,她温热的呼吸带着甜味,她潮`湿而又柔软的双唇在我敏感的地方吮吸,那柔软的秀发散发着阵阵清香,她的肉体曾让我多么着迷,但现在,我却全无心思享受。

我轻轻地推开她,告诉她我很难受。她“哦”了一声,从我的身上爬了下来。我侧转过身,背对着她。我能听到她沉重的呼吸慢慢地变成了抽泣。

我转过身想安慰她,她却将我一把推开。我坐起来想用手擦去她的泪水。却惊恐地发现她苍白的脸布满了紫色斑点。我慢慢地翻过她的身体,她圆睁着大眼睛,额头上出现了一道裂纹。我伸手去摸她的额头,那裂纹突然扩大开来,整块头皮连着粉碎的头盖骨整个脱落,脑浆像豆腐一般涌了出来。

我吓坏了,尖叫一声之后跳下了床。那尸体却坐了起来,用那双已经脱出眼眶的眼睛盯着我,问:“你怎么了?”

从关切的语气上,我知道自己又见到了幻觉。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看着她犹如一具尸体的样子,以及满床的污秽,还有那令人窒息的尸臭。即使明知这是幻觉,也仍然觉得很恶心。

我连枕头都没拿,就去客厅外面的沙发上睡觉了。躺在沙发上,我彻夜未眠。我不明白为什么病魔会突然降在我的身上,我受过高等教育,尽管也吃过些苦,但我一直感觉自己生活的很幸福,而且我也没有家族病史,遗传的因素也是不可能的。

胡思乱想了一整夜,但第二天,生活还是要继续。我刮干净了胡子,穿上新买的衣服,好尽量让自己显得精神些。

外面一如既往的拥挤,由于车辆间距很小,我小心谨慎地轻踩油门。快到公司的时候,我看到了一辆眼熟的轿车,他打开车窗,我赫然见到一具白色而残缺的骷髅。他在向我挥手致意。正在我处于极度的恐惧中时,却听到那骷髅对我友好地打招呼:“张总早!”

原来是公司的秘书小刘。我松了口气。

今天是周一,到了公司,我叫刘秘书组织大伙儿开了一个全体会。见到会议室里面坐满了一具具穿西服打领带的骷髅,一本正经地讨论着新的企划案,我不禁微笑摇头,这可真是一出喜剧。我强压着自己的微笑,不禁想起人事经理向我吹嘘的,他那种能看人看到骨头里的洞察力。我想:这有什么难的?现在我是真的把人看到骨头里了。

会议结束后,我的刘秘书来办公室帮我整理文件。她弯腰低头,埋头于文件中时,我盯着她的骨头看。她的骨架匀称娇小,如果能看到她的脸,谁都会认可她是一个美人。我当初高薪请她来,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没想到现在只能看到她的骨骼了。

突然我发现,在她的锁骨处,有一条细细的裂纹痕迹,像是骨折后又重新愈合上了。她似乎注意到了我正在观察她,她急忙用手遮住领口,站直了身体。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脸红,也不知道她做出了什么表情。我既不在乎,也不担心。因为我问心无愧,我除了骨头,什么也没看见。

可能是看我毫无悔意,她说:“要看回家看你老婆去!”

我却全没有搭理她,而是问:“你的锁骨断过?”

她像是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钟,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我问:“从外表看得出来吗?有皮外伤吗?”

她说:“你看不见吗?当然没有。是摔伤的,但是骨头断了,从外面看不出来的。那时候可疼死我了……”

她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到,因为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见到的其实并不是幻觉,而是我有了特异功能,我的眼睛变成了x光。

但是如果是x光,为什么我看不透衣服呢?如果我只是能看透衣服,该多好。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刘秘书已经坐在了桌子上。这次我看到了她的脸,而不再是她的骷髅。她红着脸对我说:“今天晚上我想找个人陪我喝酒,你有空吗?”

我揉了揉眼睛,看到她那可爱的表情,我不好拒绝,就点了点头。她灵巧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猫着腰指着领口对我说:“来,再让你看一眼,好让你想我一整天。”

我苦笑,药物的作用早已让我变成了无能,即使看见****的美人也无法让我动一点念头。现在我对女人已经是全无欲望,但我还是给了她一点面子,用眼睛瞄了一下。

临下班,我对她说:“今天晚上要见一个客户,回有空再说吧!”

她有点怀疑地看着我,问:“真的假的?那就改天吧!”

我听这语气感觉她就像是我的妻子,而我在欺骗她,偷着跟别人去偷情一般。

连续几天没有再见到幻觉,或者说没有再出现超能力,我的心情好了很多。于是,我将精神医师开的药给偷偷扔掉了。

结果没几天,我就又见到了幻觉。那天我刚摆脱了药物副作用的困扰,开始重新对女人感兴趣。就在我即将与我那美丽的妻子完成好事的时候,幻觉又出现了。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我的身上,正在忘情地扭动着躯体,我害怕她不高兴,于是我闭上了眼睛,强忍着尸臭,强迫自己与她完成了交`合。

当我睁开眼睛时,她那破碎的头骨正依偎在我的肩膀上。我马上紧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奸`尸。

我轻轻地推开她,对她说:“我尿急,去下厕所。”但她不愿意,紧紧地抱着我,我实在忍不住恶心,急忙挣脱开,跑到厕所呕吐了起来。

她跑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说:“可能是副作用吧。”

我与她回到床上,看着床上的那滩污秽,我一闭眼,就躺了下去。

突然我看到在她的头盖骨上,有着一小块绿色的碎片。我仔细看,竟然是一个涂了绿漆的铁片,深深地插入了她的脑髓。

等她睡熟了,我偷着跑去了客厅。在沙发上,我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晨,公司刘秘书给我电话,对我说:“业务部经理今天带来了几个外国的客户,他们听说咱们最近的项目,很有兴趣,想跟你见一面。”

我说行。

到了公司,人们又都变成了骷髅。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显然我的超能力并不稳定,时有时没有,就像接触不良的电灯一样。但令我吃惊的是,这几个外国人却并没有变成骷髅。

莫非他们对x光免疫?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对于他们的谈话,我倒是全无兴趣了。这时,一个外国人推门进来,他笑着用英语说:“对不起,我刚去了一下洗手间,错过了刚才的谈话。”我心里想:其实我也是。我随即站起来与他握手。他自我介绍说他是工程师,名叫杰克,自我介绍之后,我请他落座。

当他坐下时,我突然发现这个人脸上像是肿了一样,紧接着他的眼睛、耳朵、鼻子都流出了血。我紧咬牙关,告诉自己这都是幻觉,强迫自己面带微笑地坐下。

我借口这个人没听见刚才的谈话内容,让他们将刚才的话题重复了一次。末了,他们临走时,我问:“你们怎么安排在中国的行程的?也许我可以帮助你们做一些事情。”

那几个老外说:“非常感谢,但不必了。我们要立即回国。”

只有杰克说:“我可能需要一些帮助,我要坐飞机去吉林,见我大学时一个要好的朋友。”

我立即叫人给他定吉林那边的宾馆,并买好了买机票。他很感激地冲我微微一笑。这时,他的脸变成了黑色,就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我急忙低下头,冲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走。我听见他在我身后用英文说:“很酷的一个人,我喜欢他。”

我心想,我并不是在耍酷,我是不愿意抬头看你那恶心样。

第二天公司没什么事情,中午我就回到家,强忍着尸臭,把老婆做的午饭都吃掉了。我一边吃,一边想:也许我就要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一辈子了。一想到这,我立即感到一种悲哀,以至于产生了绝望的窒息感。

我默默地收拾好碗筷,回到自己的书房。我拿出了一根雪茄,雪茄浓烈的香气掩盖了满屋的恶臭,我在尼古丁带来的亢奋中,开始思考未来的事情。

未来这个词,本身就已经让我陷入无限的沮丧了。似乎未来会永远如此了,因为我的身边没有什么东西不是带有恶心的恶臭的。我所喜欢的一切:美酒、女人、食物,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此时此刻,我觉得活着不会再有更多的乐趣。于是,我决定:尽快确定身后的事情,然后了结此生的一切烦恼。

突然,我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接过电话,那边是刘秘书。听她的语气很是焦急。她说:“飞机坠毁了!飞机坠毁了!”

我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世界里,听到她的话,我很不耐烦地说:“关我屁事!”

秘书冲我吼道:“杰克在上面!”

我脑子一下就懵了,等我缓过神的时候,我急忙叫她打电话,问机场方面杰克有没有登机。秘书说:“遇难人员名单都公布了!自己去看电视!”

我说:“帮我跟杰克的家人取得联系,接他们家属过来,一切费用公司出。”

秘书说:“民航已经发出通知了,费用他们出。咱们只负责安排接待就行了。”我心想,这丫头,到底谁是谁的秘书?

放下电话,我开始琢磨这件事。不一会儿,我又打电话问刘秘书:“上回来了那么多人,剩下的那些人呢?”

刘秘书说:“那些人早就回到美国了,此刻应该刚下飞机。”

我很想思考一下这些事情,将混乱的思维理顺,但屋子里实在太臭,我下楼去了门口的花园。花园靠近马路一边的围墙上,围着一群工人,他们正在更换一个广告牌。广告牌上是绿箭的广告,广告是绿色的。

我来回地踱步,看到公园里的老年人们有的正在下棋,有的正在舞剑,还有的在抖空竹。与往常并无不同,但是公园里却出奇地安静,完全没有往日的喧哗。

我仔细观察那些老人们,发现有的已经是腐尸,有的则是白骨,而极少一部分,是正常人。公园的广场中心,是一大片大理石铺成的空地。有几个孩子在上面滑旱冰。孩子们都很健康,红扑扑的小脸上都是汗水。在他们身边喊口令的白骨,应该就是他们的教练了。

我转过头看看那些老年人,不禁摇头叹息。我想:人生不过几十年,从一个孩子变成老人,中间要经历多少事情,经历的这些事情是无法确定的,因为这些孩子长大后会成为各种不同的人。但是不管这些孩子将来成为什么人,他们终究会变成老人,最后尘归尘,土归土。

想到我自己现在所面对的事情,我突然觉得,也许事情并没有什么可怕。想当初我自己一个人拿着借来的五十元钱创业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做生意亏了,被人追债过年不敢回家,很多时候我都要放弃了,但咬咬牙抱着最后一搏的想法去拼,结果就硬是挺了过来。任何困难都应该有解决的方法,只要没有像杰克那样死去,就总有一线希望。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死才是不能克服的困难。

想到这里,心情好了很多,我又挪动了脚步。

渐渐地,我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这时,我举头望天,看到了几块方形的白云。我咧着嘴笑了笑,心想什么时候白云也变得这样幽默。或者,我想:这也是幻觉吧。

但是,那几个孩子也停了下来。他们指着天空,高兴地喊道:“冰糖!冰糖!”一个稍大点儿孩子则喊道:“方糖!冲咖啡的方糖!”而女孩子则喊:“是方块棉花糖。”

听到孩子们的话,我觉得自己看到的云似乎并不是幻觉。我又看向天空,天空的正中间,竟凭空出现了一条白线,由南向北将天空割裂成了两半。这白线就像是喷气机留下的白烟一般。但是我亲眼见到它凭空出现的,周围并没有任何飞机。

我用手机拍下了整个过程。这天是2011年11月8日,时间是下午两点半。看了时间,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小孩子。因为我所在的城市,小学生周二下午没有课。

在我回家的路上,我突然觉得公园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话。似乎比以往少了一些东西。看到地上一团团的黑蚂蚁,我这才意识到:是知了!也就是蝉!

数不尽的蚂蚁围着知了的尸体,将其肢解。公园的树下,全是这样的蚂蚁群。而树上的知了却像自杀一般,仍不断地从树上飞下来,它们太多了,甚至很后来的多知了落在地上,蚂蚁都不再理睬。

而且,平时在树枝上鸣叫的鸟儿也不见了!

这天夜里,我所在的小区满是黑雾般的飞虫,蚊子竟然飞到了高层楼房里面。按说它们平时是飞不到这么高的地方的。最令人吃惊的是:它们竟然吃斋念佛,不再叮人饮血了!

深夜,小区里的流浪猫组织了一场大合唱,而小狗们则学着狼的声调狂吠了一整夜。

这些烦人的事情让我一夜无法入睡,在临近天亮的时候,我突然就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我急忙从床上跳了起来,赶快去穿衣服,因为时间不等人,我必须赶紧采取行动!我起床的声音吵醒了妻子,她坐起来用恐惧的眼神望着我,好像我是一个疯子。

早晨,我驱车去上班。办公室的人见到我都不再说笑,可能是看出了我神态的异常。我通知秘书:把所有人,不论是主管,还是普通的办事员,业务员,都叫到大会议室里,下午一点,必须到场。

刘秘书说:“你疯了吧?公司上下三百多人,都叫来?”

我说:“那么大的会议室,闲着也是闲着!不用干嘛!”

她带着一副不可理喻的神情离开了。坐在办公室的椅子里,默数着时间。不到一分钟,外面就传来了如鼎沸一般的喧闹声。各级主管在拼命地打电话,取消一切已经预订的活动,并召集在外办事的办事员、业务员回公司。一小时后,喧闹声渐渐平息,我打电话叫秘书进来,问:“都能到吗?”

她沉着脸说:“都能。”

下午一点,办公室里聚集了三百多人。我盯着他们挨个儿地看,他们也一声不响地看着我。点名结束,我把那些已经变成腐尸或白骨的员工都挑了出来。然后让秘书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随后,我说:“散会。”

秘书回来对我说那些人吓得脸都白了。我问为什么。秘书没说话,自己走了出去。过一会儿,她推开门说:“但愿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但愿你不是烽火戏诸侯!”

我对她说:“你要知道你是我的秘书,做事情不要太自以为是。”

她却说:“你自己不也是很自以为是吗?”

我憋她的火气已经很久了,我瞪了她一眼,说:“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想她一定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但我看不到。

下午四点多,快要下班的时候,秘书敲门进来对我说:“上次公司丢的两台笔记本电脑,被人送回来了。那人放下电脑就跑了,有人追过去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有人要他帮忙送回来的,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我听了只有摇头苦笑。

几分钟后,秘书又推门进来了,递给我一个信封,压低声音说:“策划部的员工,集体检举策划部经理受贿,这是检举信。”

等秘书走,我苦笑着把信揉成一团,扔到了纸篓里。

下班时间到了,我拿出车钥匙准备下楼取车。结果发现员工们都没走,他们都在埋头加班。而平时,他们在差五分五点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好东西等着打卡下班了。我摇着头,走向电梯。这时业务部经理追了上来,钻进电梯对我说:“张总,上次出差我多报了一万块钱。”

我有点吃惊,因为我平时是那么的信任他。

他见我不太高兴,说:“我明天就把钱还回来。”

我说:“不用了,这事情就算了,我也不想追究了,以后努力工作就行了。”

晚上我还接到了几个短信,有的承认自己发展了办公室恋情的,有的承认自己简历造假的,还有的打电话痛哭流涕表示改过自新的,我甚至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犯过什么错。我决定明天找人力经理谈一谈,问问他跟我吹嘘的能把人看到骨头里的本事,怎么那么不堪。

结果第二天一早,人力经理就来短信说:“我生病了,正在医院挂吊瓶。”

我叹了口气,然后仰天哈哈大笑。妻子问我这是发什么神经,我说:“没事,我觉得自己病全好了,却有点不适应。”

她那脱落的眼球转了几下,似乎更加担心了。在她眼里,我现在已经疯了。

我“哈哈”一笑,说:“没事了,别担心。”

就这样过了几天,直到周一晚上,我拨打电话给秘书:“明天下午一点整,公司所有人在我家门口的花园集合。凡是迟到、缺勤的,一律停发工资。凡是有家庭的,必须带家庭成员前来,凡是不来的,扣发年终奖。带来家人的,每人奖励一千元。带来的家人越多,奖励越多。”

秘书对我说:“你神经病吧?明天工程建设公司的人要过来,要跟你谈建设厂房的事情。”

我说:“告诉他们别来了,我烦他们!瞧他们把咱们的办公楼盖成了什么样子!”

紧接着我打电话给我的司机,要他接我的所有亲戚来我家。尽管他们满心的不高兴。但是由于我说来了就给钱。他们还都是来了,一到我家,我就安排他们住下了。我告诉妻子:“明天中午带他们去花园,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如果有人不去,以后就别想托我办事。”

我还特别嘱咐她:“千万别靠近花园靠近路边的那个广告牌,就是那个绿箭广告的广告牌。”

安排好了一切。我走向了市政府。

结果当即我就被他们以散布谣言罪给抓了起来。我万万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无奈地在看守所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我知道,事情一定是发生在2011年11月15日的下午,因为那天是星期二,下午孩子们没有课。

2011年11月15日,下午一点十五分,看守所里的警察正在看电视,午间新闻里面有一个地质专家用极其诚恳的语气说:“近期民间有谣言,说会发生地震,这纯属谣言……”

我心里骂道:“这群自以为是的家伙!”

一点十六分二十九秒,大地开始剧烈晃动,事后得知,这场地震的震级达到了里氏九级。我被强烈的晃动掀下了床。我抱着头,在地上被震得犹如筛上之糠。我非常气愤市里面的官员没有听我的警告疏散人群。但我也很庆幸,因为我拯救了身边的人。

看守所的房间倒塌了,我从看守所走了出去,没有受到任何阻挠。我甚至还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保管室,取回了自己的手机,与衣服。

我想给妻子拨打电话,但是电话无法接通。我环视四周,到处都是火灾与烟雾。昨天还繁荣的城市,今天已经变成了断壁残垣,震级如此之大,以至于连有国徽的建筑也倒塌了。我快步跑向家的方向。一路上都是燃烧的车辆,路上的人灰头土脸,围着一排排盖着白布的尸体,辨认自己的亲人,不少人见到亲人的尸体后瘫倒在地。也有无数满身是血的人在搂着亲人的尸体痛哭。我宛如置身地狱一般。

在一片废墟之中,不少人跪在路上哭喊着:“快救人啊,快救救我孩子!”但路过的人神色匆匆,很少有人停下来。

我跑到了花园。花园里人山人海,周围得以及时逃脱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我高喊着妻子的名字,但没有人回答。我找遍了花园,却没有见到任何我认识的人。

我跑回家,大楼已经全部坍塌。我在尸体中搜寻着他们,但没有找到。

几天后,救援队从楼里挖出了他们的尸体。只有我的侄子因为躲在厕所里,幸存了下来。我问他,人们为什么没有去花园。他说,我的妻子在我走后,对他们说我最近精神不太正常,已经就医。医生判断是精神病。所以才会才把大伙儿折腾过来。

很快我找到了妻子的尸体,在她的头上,有一小块刷了绿漆的铁片。这个铁片是楼上一家的冰箱上脱落下来的。

我驾车驶向刘秘书家。我很想质问她为什么不集合公司的人。但是我只见到了她的尸体。

几天之后,无线通讯恢复了,我的手机接到了一封迟到的邮件。邮件上说:“张总,我想辞职。因为你现在变得越来越自大,越来越自以为是了,你的每一项决定都让我无所适从,我喜欢你,也试着接近你,但你是那么的冷若冰霜,难以接近。所以我选择离开。我没有帮你通知他们去花园,因为我认为你的决定是不可理喻的,照此下去,你必然失去所有人的支持。所以我想给你留下最后一点尊严……”

我慢慢地走向公司。公司斥巨资建设的大楼已经坍塌。我所有的员工,已经被埋在了下面,无一幸免。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大楼的承建方,贪污了工程款的三分之一。

而承建方的几个主要负责人,他们本来刚好想在周二下午来我的公司,以便说服我,让我将下一个厂房的建设工作,交给他们。而我拒绝了。这个指令,秘书却坚决执行了。我仰天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

从这件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任何幻觉。但是我怀疑,之前我所经历过的一切,包括我的妻子,我的公司,我的一生,都统统是幻觉。由于我坚信这个合理的怀疑,所以我被送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今天下午,我就将接受电击治疗。刚刚那个精神病专家过来对我的情绪进行了安抚,他用极其诚恳的语气对我说:“这种疗法对你的疾病,有极好的疗效,你放心,电流很安全,绝对电不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