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荒谬的人生

逃跑不死逃避，不但非常有用而且一点也不可耻，成熟的大人请务必明白这一点。

另外，如果某人明知道自己绝不是敌手还要无脑莽过去，这样的人虽然热血无畏却一定是个笨蛋；按照上古先贤们的手法，“笨蛋却是一定不配做勇者的。”当然，如果这样的笨蛋还能凭借根性跨越实力的天堑把对手给莽赢了，那就一定是少年漫画……话说，都是成熟的大人了，也是时候从少年漫画的世界观中毕业了吧？

总而言之，逃跑很有意义。为了逃跑，当然也就需要有人拿出大无畏的精神来断后了。然而，既然已经有人在断后了，要是再矫情地来上几句“我不走！要走一起走！”“我不会抛下你！”之类的台词，那场景就实在是太尴尬了，完全是几十年前的审美，真的不太适合出现在正经的战斗场面上。别人既然已经赌上了性命给你铺好了逃生之路，你就麻利果断地上路，坦率地背负着同伴们的性命，认真地活下去啊！审美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有这样不矫情不做作的角色，观察者们才会喜欢呢。

让大家都很庆幸的是，“龙之心”阿索格便是这样一位不矫情不做作的主儿。实际上，当他的死忠，燃刃氏族的双刀布林以及冠军角斗士洛根暴起攻击的前一秒钟，他就已经开始落荒而逃了。

自然的，身为金帐可汗，外加上奥格瑞玛氏族联盟中一众传奇高手，就算是真的要逃跑，也一定要比许多屌丝高才行。于是乎，在大家以一个瞬息确定了逃跑路线之后，已经身负重伤了的天灵萨满隆萨斯，直接从腰间取下来了一根雕琢着异兽图案的图腾柱。他随手将图腾柱砸在了地面上，一阵烟雾闪过，三头大小堪比北极雪的巨狼便从地面上长了出来。它们的外形和体型都无限接近于冬狼中的古老种，双目仿佛浑然一体的蓝宝石，浑身的皮毛都煞白如雪，但又套着金属的甲叶。华丽的雕纹在厚实的甲叶上形成了类似于图腾纹章式的图案。

“芬梅尔神狼，速度最快的风元素生物之一。这种能力已经接近于龙种的元素灵，他都能封在图腾里面吗？”疾风微微扬了扬眉毛。

“毕竟是天灵萨满嘛，就算是已经五痨七伤了，总归还是会有点底蕴的。”陆希道。

金帐可汗扶着隆萨斯跃上了狼背，快速前进，待自己骑上另外一匹狼的时候，又向那边的老牛头人大宗长伸出了手。然而，这位堪称传奇的老牛头人却微微地摇了摇头，露出了洒然和觉悟的笑容。

“年轻人，你代表未来！”牛头人大宗长用眼神留下了这句话，然后回过了身，手持粗壮仿佛廊柱一般的铁杖，直面着陆希和疾风。这个时候，狂暴的独目凯佐在乱舞了一阵后终于进入了停顿的贤者时间，随即被两名半人马刺死；而冠军角斗士洛根也被陆希当场开了大号的瓢，死的不能再死。

“我们已经失去很多未来了。”年老的牛头人传奇强者在心中叹息了一声，但当音量从自己的嘴中呼啸而出的时候，便化作了巨大的咆哮声，震天动地。气流伴随着能量的波动，几乎将空气都凝固了起来，化作了空中的大浪，席卷而去。魔力在这吼声的吹拂下，就如同风暴和巨浪面前的无数扁舟似的，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战吼是很基础很大众的“超自然”技能，稍微强力一点的兽人和诺德人武士，大约只要到了精英杂兵小队长这个水平便能使用了。在赫加罗斯山脉以南，这种能力被视作野蛮人的标配，但在以北，就成了受人尊敬的强者的象征。可无论如何，在有家室有后台有传承的各路强者们看来，这毕竟也只是一种很大众很劳动人民的粗鄙技艺而已……然而，所谓的大巧不工，既然有人就是能用太祖长拳这种大路货carry全场，那么便一定有人能用战吼这种劳动人民的技艺，打乱两名超凡的资产阶级施法者的施法节奏。

“果然，这不愧是传奇的牛头人大宗长啊！”陆希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自己精神力和魔力的凝滞，当然还有周围一切能量元素的狂躁和混乱。与此同时，无形的能量也化作了无形的剑，似乎直接开始了对自己意识和灵魂领域的冲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魔力池似乎都波动了起来，就像是在平静了许多年的深潭中扔进去了一条巨鲶鱼。

“在老师他们的时代，托伦亚恩的名头可是比隆萨斯响亮得多呢。”疾风道：“记得德伦斯老师对我说过，这位牛头人的传奇领袖在奥鲁赛罗师伯的手中吃过大亏之后，便一直在寻找着能够反制施法者，甚至能破坏拉克西丝禁咒术式结构的手段……这大约便是他许多年的成果了吧？”

“用最大众的手段反制最高深的咒文吗？呵，的确是相当有魄力的考量呢。可话说回来了，为什么我行走江湖那么长时间，遇到的不是老师的老相好就是老仇人呢？”

“这才不是重点啦，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施法效率确实是受到了影响，不仅仅是四元素和正负能量受到了影响，便是我们自己的意识海都在接受冲击。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想瞬发完成高环魔法几乎是不可能的，拉克西丝禁咒就更不用想了。”

“所以说，他成功了，真是太了不起了。”陆希这样地道，看着迎面冲过来的老牛头人，在这一刻，身上哪里还能看得见老态以及任何的伤病。对方高高地举着巨大的金属图腾柱，踩着大地，每一步带起了粉碎的地面和飞溅的石子，如同一辆无可阻挡的战车，一往无前，有进无退。他似乎将自己的一切都堵在了这一次冲锋之上，自己的过去，战士的尊严，胜利的渴望，以及对未来的一切展望。在那一刻，陆希看到了一个老战士不屈的意志和觉悟。这是一位绝不会凋零的老兵，即便是失败了，只要不死，就一定会爬起来，背负着自己的骄傲和理想，继续前行。

哪怕是没有打过交道，也从没有听奥鲁赛罗讲过，但陆希却知道，这是一位拥有可贵美德的，令人尊敬的老兵。

可惜的是，虽然不会凋零，但其实是会死的啊！陆希这样地叹息着，然后摸出了沧海鲸歌——当然，在扣动扳机之前，他看着疾风也摸出了一柄和自己几乎同款同形只是色彩花纹有一定对应区分的导力枪。

两柄导力枪同时怒吼，能够轰杀深渊领主的武器，没有道理在这么近的距离失守。确实已经即将迎来自己大限的牛头人大宗长整个都被轰得像是破碎的布口袋似的，呼地倒飞了回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这便断了气。他的脸整个早就被爆开的开花弹轰得血肉模糊，倒是不能肯定是不是死不瞑目。不过，若是他没有来得及把战吼破坏魔法的高深奥义传下来，那一定是不可能含笑九泉的。

经验减半了哦，也就是说刚才完成致命一击的其实是疾风了是吧？以后我的小伙伴也都在用枪我要抢人头就越来越困难了是吧？陆希无奈地道。

“所以，你那个玩意是……”

“我管它叫安戈贝伦。就是古代精灵语中凤凰之歌的意思。”疾风笑吟吟地道。

“所以说了，为什么鲸歌是蓝色和银色，你的那个就是红色加金色的……”

“嗯，陆希说得没错。拉克西丝大贤者一脉的核心子弟，未来的标配就应该是大口径大威力加过料的精美导力手枪呢。霰弹枪和长枪毕竟，呃，是要两只手操作的，我们得空出一只手来施法呢。”疾风依旧笑吟吟地道。

“刚才那个停顿分明就是强行解释嘛。你其实只是单纯觉得长枪不太像是大人物的配枪吧？话说，疾风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有肉食者鄙的范儿了啊。另外啊，红色和金色搭配起来太绚丽了，如果设计不好就有一种暴发户式的过度华丽，不觉得不适合你的气质……”

“照你以前说的，气量大的人就不会在意这种毫无意义的细节。我们还有正事要处理呢。”疾风不由分说地打断了陆希，导力枪在她的小手盘旋了一个非常潇洒如意的牛仔范儿枪花，这才收回了空间袋中。

这画面虽然很赏心悦目，但陆希依然表示很受伤，拥有大资本家和痞子牛仔双重属性的人妥妥的不是大反派就是花花公子，然而邻家治愈系软妹子的疾风却正在向这个方向不断前进。更悲哀的是，这种玩法却还是自己教她的呢。无论是玩枪，还是玩枪花……相比起来，疾风非要弄一把和沧海鲸歌配套的独有“情侣枪”，那就只能算是女孩子的小心思了，细论起来还会蛮可爱的呢。

当然，心胸宽阔的人是不会在意不解风情的细节的，何况现在还有正事要办呢。要知道，经过这么一个当口的停顿，骑着元素之灵的可汗和剩余的小伙伴们便已经跑出了好几百米远了。而这个时候，被牛头人宗长最后一刻打乱了的空间震荡还没有停歇，施法相当困难，疾风和陆希也没办法马上用立场跳跃甚至空间传送之类的手段追击。

按照常理，可汗说不定还真的能逃掉呢。从此以后，他卧薪尝胆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再经历了无数次困难之后，终于种田成功而且自己升级也成功。到了最后，已经进化成了刀锋女王啊不，刀锋可汗的他，还带着进化成天顶星人的兽人回归主位面，纵横排阖所向披靡，江山从此一统，顺便还把陆希这样的反派彻底踩在了泥地里面践踏。

如果“龙之心”阿索格是主角的话，这样的故事搞不好很励志也很热血呢。可惜的是，他注定是要对上天问出那句“既生阿何生陆”这样话的悲剧角色。

几百米开外，陆希一挥手，一字排开并且上好了膛的导力炮再一次出现。奥术之手同时拉动了大炮的火线，呼啸的轰鸣声响彻天际之前，炮弹便已经划出了漂亮的抛物式轨迹，落在了阿索格一行人的身前。

可汗一行人大概从来没有预想到这样的情况吧，炮火的沸腾烈焰将他们直接从狼背上掀了下来。他一时间只觉得浑身麻木，竟然很难再感受到自己四肢的存在，甚至便连躯干都不再属于自己了似的。

壮志未酬的金帐可汗躺在地上，看着同样躺在不远处动弹不得的天灵萨满，忽然觉得有点想笑。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一幕滑稽而拙劣的舞台剧中，不管多么努力，不管抱着怎么样的觉悟和努力，都只像是一个在卖力表演逗乐观众的小丑似的。而自己这些奥格瑞玛的战友们，不管做出多大的牺牲，也都不过如此而已。

我这一辈子到底算是什么呢？

本来应该悲伤而绝望着的阿索格，非常想笑，然后就这样笑了起来。他的血以及内脏的碎片从嘴里呕了出来，却依然没有让他停止笑声。

一直到陆希和疾风慢慢地来到了面前，他这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