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领了狗粮就要干活啊
白光和法阵上正在荡漾的红光交织在了一起，引发了无穷无尽仿佛地震一般的波动。离光芒最近的几名炼魔甚至当场被震倒……至于那条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炼魔们攻击的黑龙，更是被光芒覆盖，再也看不真切了。
“不不不不！不不，我的法阵！我的深渊之门！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披着黑袍的“人类”巫师大声地吼着：“我花了三百年时间才重新改变了术式结构，是质一般的改变！这是不可能被破坏的！以现有的法阵打击模式，根本起不到作用！”
他一边发出了这般不可置信的大吼声，声音中充满了自我怀疑的否定和世界观被颠覆的冲击，就仿佛是一个闭关苦读穷尽一生才终于研究出永动机飞行魔毯的疯子魔道科学家，拿着这东西冲出大门一位自己快要能统治世界的时候，却赫然发现，便连飞行靴现在都已经是熊孩子的玩具了。
然后，第二重白光从空间裂缝中坠落，再一次轰到了法阵上。连带着，远处原野那一边，那个巨大半边光球——也就是深渊之门，也不由得荡漾了起来，沉重的波动和涟漪响彻起来。空间乱流从光球之中流窜了出来，它们就像是一群被关押了许久，憋得浑身都在抑郁的杀人狂魔似的，现在出狱了，自然那是要报复性心动了。于是，便这样肆无忌惮地在深渊之门周围密密麻麻的恶魔群体中流窜。许多缺乏抵抗力的低等恶魔，在第一时间就被比混乱邪恶的他们还要狂暴得多的空间乱流分解成了肉眼不可见的粒子。
“关上那道空间裂缝！关掉那道裂缝！你们这群蠢货！”黑袍“巫师”一边叫嚣着，一边试图发动闪烁跳跃过去支持，但他刚刚才掐了一个手印，却又不得不改变了手势，将手掌对准了空中，开启了一面虹光护罩，正对着从自己头上扑过来一团冰风暴。
一条伤痕累累的白龙不知道何时已经冲到了自己头上，对方腋下的两门可怕的“圆管式魔道飞行道具”这时候已经烫得发红，已经哑火停止了射击。他的身上更是已经多了好几个大小恶魔，就像是得了狂犬病的野兽一般，用利爪和牙齿挂在了白龙的身上，不断撕咬着他的鳞片和身体。可是，即便是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和伤害，白龙却依然前进着，并且还对自己喷吐出了一道致命的龙息。
白龙和银龙一样，龙息也是冰雪属性，虽然论魔力规则是比后者差远了，但却胜在对规模和极端温度的绝对控制上。一条成年白龙的吐息，甚至能将空气凝结为固体。暴露在他吐息直击之下的敌人，甚至还感受不到刺骨的痛苦，便连灵魂和骨骼都要被冻结。
然而，这样强有力的龙息，却始终是无法突破黑袍“人类”巫师展开的虹光镀膜。巫师伸手一展一缩，虹光的护罩就像是直接变成了一大团铺天盖地的幕布似的，一闭一合，当场便将这一团冰风暴笼罩在了其中，随即一同消失。
巫师伸手一指，死亡一指虽然没有当场将白龙击毙，却破坏了他身上所有规则意义上的防御力，甚至引发了魔力的倒流，直接在龙鳞之下开始了爆炸。个头矮小却凶残的剥皮魔趁机撕开了龙鳞，钻入了他的体内。
白龙终于支撑不住了，当场坠落，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但他的龙骑士，一名同样已经伤痕累累的高精灵骑士，却双手各持一柄精灵战刀扑了过来。人未到，剑气便已经吹得黑袍“人类”巫师头皮发麻，便是连头上的兜帽和面具都被打掉了，也确实露出了一张“人类”中年学者的形象——是的，除了皮肤有些发青缺乏正常人应有的生命质感，眼镜也是完完全全的火红色，和巴洛炎魔一样仿佛是在燃烧着火焰之外，便确实是和普通人类中年人没什么区别了。他的五官组合和外貌都实在是平平无奇，戴着一副眼镜，偏文弱一些，倒是有几分学者范儿，而且是那种混到50岁都拿不到教授职称的，最平庸的类型。
“……啧，龙骑士，所以我才最讨厌和你们这群经常愤怒的热血青年打交道啊！”很像是人类学者的黑袍巫师挥了挥手，八条蛇形的紫色深渊火焰从地面上蹿起，瞬间便将这个精灵龙骑士吞噬。
这是尤蒙刚德的吐息，恶魔魔法中最强大的杀招，却是人类根本无法掌握的魔法。
而这个很像是“人类”的黑袍巫师，却这么饶有兴致地看着龙骑士在火焰之中挣扎，然后在极度的痛苦中化为灰烬，脸上闪烁着扭曲而快意的狰狞笑容。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像个普通的学者，而是很有点超级英雄片的典型大反派，那种疯子科学家的气场了。
“死吧！在痛苦中毁灭吧！灵魂也将在烈焰中煎熬！如果不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他咬着牙道。
然而，巫师的享受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这个时候，第三发白光从空间裂缝之中呼啸而出，再一次猛烈地砸在了法阵上。两个想要去稳定法阵结构的炼魔由于冲得太靠近，第一时间便被扩散出来的魔力波动卷入了其中，当场便尸骨无存。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巫师心想。他虽然是一个比所有的高等恶魔还要现实主义，一直都信奉安全第一的家伙。
只要性命还在，便总有还能报复回去的一天。他如此地深信着这一点。
他想到了自己还是人的那个时日……原本的他，年轻轻轻便已经身居高位，甚至建立了一个国家。那个时候的他，却又是如此强大，已经离奥法的真理如此地接近，便连代代天才的拉克西斯一脉，在那个时候的自己的面前都黯然失色。他是整个世界施法者中最伟大的空间操纵大师，他甚至开始试图研究让人真正“不朽”的课题——并不是活人亡灵化的所谓“不朽”。在他的眼中，卡赞不过是一个二把刀的三流研究者罢了，粗陋愚昧，毫无想象力，研究成果自然也都是毫无生产力的失败作品——而是如同神祗一般的，生命领域上的不朽！
然而，明明是这样向真理进军的研究，却被敌人们抓到了把柄，并且被污蔑为又一个妄图挑战生死禁忌的异端，是卡赞的崇拜者，是赫纳斯的间谍。
“别开玩笑了？卡赞，一个区区的老僵尸，一个三流半灌水的研究者，凭什么让我这样的天才魔道大师俯首听令！”
很遗憾，他的辩解不会有人听。失去了政治上的一切地位，已经沦为了通缉犯的他也只能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自己的祖国。在东躲西藏的时候，却得知了全家都被敌人杀害的消息。
然后，在绝望之中，他遇到了拉姆希德的神降者……他选择了服从，虽然按照自己的说法，那只是大家双赢的合作罢了。他在魔君的帮助下，将身体转化为了无限接近深渊魔裔的魔人，实力更加强大，也得到了近乎永恒的寿命。
他成为了深渊宰相鄂伦达尔的助手，成为了魔裔研究部门中第二重要的大人物。而他也确实拿出了可行的研究成果——譬如，这种采用新型术式结构的深渊之门。拉姆希德甚至向他承诺，当一切顺利，他便将得到自己的疆域，自己的臣民，成为真正的深渊领主，就如另外一个鄂伦达尔。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自己复仇的好机会！仇敌都已经失去，但他们的家族却还存在着，他们建立的那个虚伪的国度，也还是存在着的！
可是，再仔细想一想，能够活着，能够“不朽”，能够有一天报复当初所有的敌人，付出的代价却是将自己的知识、灵魂、命运都交由灾厄之王来支配。
他既然已经领了灾厄之王的狗粮，当然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给人家打工了。这深渊之门是灾厄之王在一千年前被黎明同盟赶回深渊之后，花了十多个世纪才终于憋出的大新闻，要真的出了什么状况，自己大概很难找到理由，也很难承受那位上古魔神的愤怒。
他望着那威力惊人，仿佛每一次猛烈的冲击都能引发剧烈空间震荡的白光，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口水，但咬了咬牙，跺了跺脚，终究也只能硬着头皮向那边发动了空间闪烁。
他闻到了混杂的血腥味，除了自己已经非常熟悉的硫磺的恶魔之血，也有流淌着生命力的龙血，以及普通人类的血。虽然外表还是人类巫师，但内部的身体早已经恶魔化了的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我们都知道，恶魔都喜欢收集灵魂，但除此之外，他们其实也非常喜爱新鲜的血肉味道，作风更像是一群游荡着荒原之上的，饥饿的猎食者。
越是强大的个体，越神圣的生物，他们便越是沉迷。对于深渊种来说，这便是如同某种让人沉醉的嗜好品一般，如果说普通人类的血肉的药草，精灵便是大麻，至于龙和天使，大概就是冰了。
吞噬生物的血肉，不但能让恶魔们爽起来，对身体还有好处，自然的，便是深渊领主都绝不会排斥这样的享受。而像是黑袍巫师那样并不是那么“血统纯正”的深渊高等恶魔，对这样的感觉刺激才会更急沉迷。若是换成往日，他这时候很可能已经扑到巨龙的身体上大口喝血了，所有的龙血、所有的龙鳞，以及大部分的龙肉，都还是他让进化的养料……可在这个时候，他必须忍耐，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修补好法阵，当然，所谓治标更要治本，在此之前，还必须要关闭头顶上那个让人厌烦的空间缺口。
就算是对自己设计出来的新型法阵再有信心，在承受了三连击之后那法阵的摇摇欲坠，也让黑袍巫师对自己的信心也摇摇欲坠了，他可不知道法阵还能不能承受第四次。
好在，在一阵混乱的魔力潮汐中，他总算是看到了自己的目标。一名人类的龙骑士……嗯，或许是一个有精灵血统的人类吧？他穿着一身制式的龙骑士铠甲，但甲胄上满是灼烧和伤口，脸上也布满了尘土和血痕。他立在一头已经断了气的黑龙身边，一手握着一个奇怪的道具，一手杵着直刀，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就是不倒，就像是一头在守护着自己同伴尸体的孤狼似的。
在他的身边，所有负责法阵操纵的炼魔都已经阵亡。然而，他已经是所有侵入了深渊的龙骑士中唯一还活着的了……
可是，这已经是一个濒死之人了。伪装成“人类”巫师的深渊恶魔心想，就算是我不去管他，他也最多还能再坚持一两分钟。
可是，哪怕仅仅只是一两分钟，人类巫师都绝不敢耽搁。他既能感受对方身上即将断绝的生机，却也能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空间道标……那个对自己的法阵不断发起轰击的对方魔法师，正是通过这名龙骑士为媒介，才完成了这样的跨次元打击吧？
“不要再苟延残喘了，你的命运已经决定了！”巫师用阴沉的声音道：“我是鲁兹莫里斯！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若你现在停止抵抗，我可以给你干净的死亡，属于骑士的死亡。”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呢……学士联盟的最高评议会议员，联邦建国元勋，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师之一，空间领域的大师，但终究是在残酷政治斗争失败，逃离了联邦，然后失踪。你的政敌宣称你已经堕落，成了深渊恶魔的走狗。我原本还觉得这是典型的宣传套路呢。”龙骑士慢慢地道。
然而，这样一个放到外面的世界一定会引发列国哗然，甚至让联邦的政权合法性都受到一定冲击的大新闻，对现在的龙骑士来说，似乎也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他靠在了身后的黑龙躯体上，将脸贴在了黑龙已经冰冷的身躯上，表情似乎有些恍惚：“……终究，还是没办法让你吃到安斯第黑牛呢。”
曾经还真的是人类法师的深渊恶魔，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便准备扑上去将对方当场击杀，但那个龙骑士却忽然举起了手中的奇怪道具——那是一柄奇怪的道具，像是一柄大号的单兵弩炮，有卧柄，有肩托，也有扳机，但却没有弓弦和箭矢。前段是一根金属管子，开了一个又黑又大又粗又深的口子，正对着自己的脸。
“……你最好还是稍安勿躁。这是我的好朋友陆希小弟给的礼物，叫神马霰弹枪试作品。我管这玩意叫白胡子，纪念我那条死掉的宠物狗。”他絮絮叨叨地道，就仿佛一个已经陷入了自己世界的唠叨老人似的：“可实际上，连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能做什么。”
曾经还是一个人类的高等恶魔，就当这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龙骑士是在虚张声势了，张牙舞爪地向对方扑了过去。然后，便只听见“轰”的一身巨响，被突如其来地无数发子弹近距离糊脸的他，半个身体都被弹片给打穿了——这位四百年多来一直都躲在深渊，研究新型空间之门的魔道技术宅，或许是太过于傲慢了，鲜少关注人间新的魔道和技术成果，不知道导力的存在，也根本没有见过霰弹枪的威力，自然也就无从防御了。
“啊呀呀！原来能做到这个程度啊！”龙骑士小队长克雷尔贝尔蒙特一边感慨了一句，走到了被霰弹枪轰得半死的魔人巫师面前，一刀斩下了对方的头。他望着周围向自己一步步逼过来的深渊恶魔，丢掉了手中打完了子弹的霰弹枪，退后一步，又靠在了黑龙的身躯上，垂下了眼睑，开始大口地喘气。
随后，更加炽烈而疯狂，却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威猛得多的打击，再一次从空间的裂缝之中轰出。光芒掩盖了地狱之中的火气，遮蔽了法阵摇摇欲坠的红光，也将周围聚拢过来的所有恶魔都覆盖在了明亮的闪耀之中。
巨大的深渊之门，那半球形的巨大光球，就这样仿佛断绝了所有魔力的连接，瞬间便分崩离析。
“……呵呵呵呵，成功了！克雷尔贝尔蒙特，今日战死在此！这个台词我一直都觉得很酷呢，一直都想好好说一下！不过，这群家伙一个个奇形怪状的，一看就是没办法沟通的，就算是说了，也不会把我最后作战的英姿展现出去啊！”龙骑士喃喃地道：“结果，黑云啦，我刚才那一下那么帅，你居然也没有看到呢。”
已经断绝了生机的黑龙少女，自然没有办法再回答搭档的话，但龙骑士却依然絮絮叨叨的，就像是有千言万语，怎么都说不够似的。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已经完全不再理会周围环境的时候，有熟悉的身影钻过了即将闭合的空间裂缝，正在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