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的名字叫白露

“你们今天的表现让我感到很欣慰，而最让我感到满意的，则是这位同学！”

尸体解剖完后，唐斌看着已经面色苍白的学生们，随后指向了我。

此时，我正趴在实验桌上昏昏欲睡，我的旁边躺着一具尸体标本，尸体的脸离我不过五厘米远，褐色的尸水混合着福尔马林从尸体里流了出来，几乎快沾到我的衣角。

当感受到所有人目光都看向我时，我连忙打起精神，正襟危坐。

“敢在尸体旁边睡懒觉的新生，你还是第一个，够种！”唐斌朝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可我怎么听都觉得他这是在骂我。

不过好在唐斌并没有就此事再多说什么，把解剖完的尸体处理掉后，他双手撑着桌子，看向我们，然后又长吁短叹起来。

“唉，看着今天的你们，就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年轻，朝气，对爱情充满憧憬，对未来充满向往，可现在岁月不饶人呐！”

说话间，唐斌紧了紧皮带，把自己如六月怀胎的啤酒肚给收紧了些。

“老师，你读大学那会，有谈过恋爱吗？”刚从卫生间吐完回到解剖室的陈涛忽然问了句。

唐斌很干脆地点点头，“年轻人在大学的时候不谈上几场恋爱，那跟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咸鱼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我们那个年代，谈恋爱可没你们现在这么自由！”

接着，唐斌开始说起了他年轻时候在大学的那段青涩回忆，而我们这些学生也一下子有了精神，毕竟刚刚看完这分尸的全过程，再去听听其他轻松点的事儿，也是缓松心情的好选择。

唐斌是八十年代上的大学，当时的大学对男女恋爱是并不倡导的，可就是在那个年代，唐斌却泡上了当时医学院最漂亮的校花，如果仅仅这样也就罢了，偏偏那个女孩还怀上了唐斌的孩子。

即便是我们现在，大学期间如果怀孕，甚至连毕业证也拿不了，在那个年代更是如此。为了让唐斌能够顺利毕业，那个女孩在怀孕后的第六个月主动要求了退学，可唐斌从此便再也没有见过她，而今虽然已经结婚生子，可这件事情依旧是他心里抹不掉的遗憾。

“老师，可以告诉我们你初恋女友的名字吗？”

在场的许多女生都被唐斌所说的女孩所感动，在大伙都听得痴迷之际，一个女同学忽然问道。

她这么一说，几个男生也吹起了口哨开始起哄，唐斌拗不过，略带伤感地回答道：“她的名字叫……白露。”

“白天的露珠？”

当听到这两个字时，我抬起了头，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我的声音很小，却很清晰地传进了唐斌的耳朵里，他的身体明显地颤了下，他看着我，脸上原本的感伤亦或笑容都不复存在，全部都被惊诧所取代。

“这位同学，你……你叫什么名字？”

唐斌带着颤音问我，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惊慌。

我回答：“余启明。”

“哦，一个很好的名字。”

唐斌点点头，随后看向了其他同学，说道：“同学们，今天的学校参观到此为止，大家都回去吧。”

原本说要带大伙将学校所有地方都参观个遍的唐斌，此时却突然草草收场，这让所有人都大为不解，不过想着刚才那恶心的一幕，大家还是觉得这个决定对自己而言是一种解脱。

同学们陆续散场，我去更衣室将白大褂换下，正要离开，可唐斌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面色有些凝重的对我说：“余……余启明，等下我请你吃个晚饭吧。”

有人请客我当然求之不得，更何况这还是我以后的班导，我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唐斌带我去了学校外面的一个饭馆子，他挑了一个包间，点了一桌馆子里最贵的菜，虽然我已经明说了不喝酒，可他还是要了两瓶二窝头。

吃饭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可菜却足足有七个，虽然看起来不免奢侈，不过最后买单的人不是我，我也不介意尝试一下铺张浪费的小资情调，索性敞开了肚皮。

“小余，你老老实实地跟……跟老师交代，那个白露……你是不是认识？”

菜上桌，唐斌并没有动筷子，而是先干完一瓶二窝头，他满脸酒醉的看着我，问道。

“我遇到过一个叫白露的女孩，也听她讲过她的初恋故事，只不过跟你讲的有些不一样。”我扒着碗里的菜狼吞虎咽着，顺便回答了唐斌的问题。

“那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我想见见她。”唐斌问我，又是一杯酒在不经意中见底。

“按照你的说法，白露现在至少已经四十岁了，而我看到的那个白露还只有二十岁，我想这应该只是名字上的巧合而已。”

“不管是不是本人……我都想见见她，老师我……想请你帮这个忙。”

唐斌的酒喝得有点多，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起了结，脸脖子也变得一片赤红。

“明天，我带你见她。”

当唐斌准备叫服务员再来两瓶酒的时候，我答应了他，唐斌冲我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随后脖子一歪，一头趴在了满是油汁的菜盘子里。

事后，我扶唐斌回了他住的教职工宿舍楼，将他安置妥当后，我关上了门，顺便在他门上贴上了一张避邪符。

我转过身，正准备离开，却在楼梯口一个没有灯光的拐角处，看到了挺着大肚子的白露的身影。

“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白露看着我，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色分外苍白，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困惑，一丝愤怒。

“人鬼殊途，我不能让你单独见他。”我缓缓从楼梯口走下，白露悬在半空，跟在我的身后。

“难道你担心我会害他？”

“防鬼之心不可无，等明天他酒醒了，我便带他来看你，但今夜不行。”

说话间，我已经走到了楼下，而我用符隔绝了他们人鬼相触，白露也只好无奈离开。

“你们鬼的直觉是不是都这么灵敏吗？”走了一会，我朝白露问了一句。

昨天白露说她感觉她要等的人就要来了，而今天唐斌就来了学校当起了我的班导，这种直觉，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所不能有的，而我过去也从未了解过，所以觉得很生神奇。

白露摇了摇头：“因为这是我沉淀了二十年的怨念，让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可二十年前我死在这里，我的亡魂无法离开学校，所以我只能等他回来。”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小时候虽然差一点成了鬼，但是这当鬼的生活我却从来没有体验过，也不再过多细究。

我准备把白露送回小树林，可走到操场上时，我却发现今天这儿似乎格外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