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分神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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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元真便在厢房住下。

晚餐吃的是寺中的素斋。不似五龙观中荤腥不忌，这寺院中清修，要求的极是严苛。一碗蘑菇豆腐羹，一碟苦瓜，一个包菜粉丝，虽是寡淡，味道却是甚好。元真直吃了三大碗方才停下，但觉肠胃都被清洗了一遍，脑袋也愈加清晰，回首过往，喟然叹息。忽然心中悸动不已，元真顿时面露喜色，自己触摸到凝丹期的壁垒已经有些日子了，不想在今天居然隐隐有所松动，似是要突破到丹境了。

自古以来，先天难入，丹境更加难入。只有触摸到了丹境，才能算是真正踏上了修仙的道路。有道是：一粒灵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赫赫金丹一日成，古仙垂语实堪听。

元真立刻回到厢房之中，在四角各贴上一张阵符，用于防止灵力暴动，亦有聚灵之效。他全身松静，全力运转通虚真诀，初时感觉体内的灵力恍若山中小溪；过得片刻，又觉似是天降大雨，空气中的灵力倒灌进体内，那溪水也随之暴涨；又过了许久，溪水顺流而下，流入一条大河，大河之中，波涛滚滚，浊浪排空。元真闷哼一声，全身都冒出冷汗。

那灵力大河摧枯拉朽般冲遍元真全身，不停的挤压他全身的经脉，硬是拓展了许多，比之常人只怕是两倍有余。这完全得益于身上那不知名的空灵挂饰，在元真运转通虚真诀之时，灵力穿过挂饰又反馈回来，竟是涨了两倍！

经脉越宽大，便意味着比常人的灵力更为浑厚，只是这生硬开凿的过程实在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然而元真乃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倔驴，越是疼痛，他反而越是精神，直把那翻滚的灵力当成是敌人，越发的不肯认输，一定要战胜它才肯罢休。

就在元真嘴上满是牙痕，全身也已经疼的麻掉了的时候，终于那经脉中奔腾的灵力似已被他降服，竟然平静下来，在体内流转愈发顺畅无比。

元真欣喜不已，心知自己已经踏过了最危险的一关，接下来只便需将这些灵力浓缩凝结起来便可了。元真此时体内经脉粗壮，便加快通虚真诀的运转速度，体内灵力流转不息，越来越多。终于似乎是到了一个极限，那灵力渐渐缓慢下来。元真心道就是这个时候了，立刻将神识透入体内，压缩灵力，将粗如拇指的灵力压缩的只有发丝那么细，这发丝般的灵力比之之前已是凝炼无比，颜色也由原来的五彩变成水银色。肩上的莲花也在不知不觉中又张开了许多。

如此九转，元真终于踏过了无数人终身难以望见的台阶，进入了凝丹期！

他检查一番全身，满意的点点头，心道：“果然是一重境界一重天，以前在炼气的时候只觉得老子天下无敌，并没有感觉差别有多大。现在看来可真是癞蛤蟆想吞天！只是，师父曾说到了凝丹期，修士便能开启神识，不知这神识该如何开启呢？还有，往日里进境之时脑中的剧痛不晓得今日为何没有发生？”

元真尚且不知道自己那异于常人的第六感便是神识，仍在苦思该如何开启神识。就在这时，弥陀寺中镶祈葛家村亡魂的晚钟悠悠响起，浸透心神。

忽然，元真脑海中有被雷劈中一般剧痛，然后如潮水般迅速扩散到全身，整个身体不停地抽搐。元真“啊”的叫出声来，连绵不断，混在钟声中，飘飘荡荡。

元真觉得自己脑子似乎是被切成了两半，而后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施主，你醒了？”

元真脑海中还是昏昏沉沉，勉力睁开眼，见眼前凳子上端坐着一个身着灰布僧袍的和尚，眉毛很短，眉弓高扬，颔下无须，满脸慈悲之色。旁边还坐着一个须眉皆白的和和尚。

“两位大师，有礼了！敢问大师佛号？”元真挣扎着想要行个礼。

那和尚嘴角轻咧，伸手止住他，道：“贫僧惠悟，忝为一寺方丈。这位是我师弟惠远，平日里善为人治病疗伤，我请他来瞧你一瞧。”

元真惊道：“原来是方丈大师和慧远大师，小子真是失礼。”

“不妨事，不妨事。公子，我闻你日前曾寻我有事，不知是何事？”

“方丈大师恕罪，弟子可不是什么公子，实是五龙观元子辈弟子，道号元真。”然后元真从怀中掏出画仙僧的舍利，将自己如何遭遇画仙僧，又如何与之一同度化冤魂，再到画仙僧虹化升天一一说来。

二僧相对慨叹不已，方丈接过舍利子，念了道佛偈：“不用证空，自然明彻。灭尽生死，冥心入理。”然后唤道一入内，将舍利赋予他，命其先送至智圆禅师处，再入塔林安葬。

方丈谢过元真，看了看慧远，沉吟不语。

元真问道：“大师有话还请直说。”

“小施主，你不远千里送归画仙僧之舍利，于我寺有恩，贫僧便直说了。你可曾知道自己是什么病状？因何而起？”

“我也不知道，只是修为每进一层，便会头部剧痛，有如被撕裂之感。至于因何而起，小子实是不知！”

慧远道：“贫僧于你昏迷之时，已替你检查过身体。以我之见，这只怕是分神之症。”

元真一惊问道：“敢问大师，何为分神之症？”

“佛门修行，讲究先明佛性，明心见性之后，才能修出念力。也有贫僧这般只修习佛性者，但是却绝无先修念力者。而道门修行则恰恰相反，先修灵力，再得神识。既然两者都是得道之路，那为何万年以来却从未听说有修佛者先修念力或者是修道者先修神识者呢？乃是因为佛道二教修行方法只是貌似相同，实则差别巨大。佛是未来人，佛门修行便是将成人修成佛，所以需要先明心见性，若是未明佛性便先有了念力，那便是执念，终难成佛。而道教修行好比抚养腹中胎儿，必先待胎儿长大，才会渐生神识。倘若腹中胎儿体魄未全，便先有神智会怎么样？先有一智，生育而出再生一智，那边是一人体内有两个神识，便叫做分神之症。”

“可是大师，我听师父说大修士们通常都可以分开神识，甚至可以造个分身，那又是为何？”

“一个神识分成数个，它们根本上还是一个神识，总是统一的；两个神识，便如两头蛇，一者往左，一者往右，该听谁的呢？”

元真道：“听大师的意思，难道是我体内有两个神识？”

慧远点点头道：“我不知道你因何在凝丹期之前便生了神识，但确实是这样。是以你每次进境之时脑中神识都会争夺大脑，才会剧痛无比。往日还好，毕竟另外一个神识还未萌生出来，可昨日里你突破了凝丹期，神识初成。两者争夺你身体的控制权，才会让你疼痛难当！”

元真此时才明白自己往日里异乎寻常的第六感便是神识，他惊问道：“那到底哪个才是我？”

“两个都是你。”

元真道：“那结果会怎样？”

慧远道：“轻者白痴癫狂，重者死亡。”

元真不料竟是如此严重，连忙问道：“那，那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方丈道：“这便是为难之处！我佛门修行善于神识，经阁之中更是藏有一本《慧识经》，便是专讲神识之道。只是历来非我门中有缘者不得传。鄙寺之中，也仅我于慧远师弟有幸见过。”

“这······”元真心道和尚说话就是磨叽，这不是跟没说一样，不经很是失望。

方丈又道：“小施主，你与鄙寺有恩，与佛有缘，鄙寺自是不能见死不救。只需你放弃往日修行，改修佛门功法，入我弥陀寺，贫僧便将这《慧识经》传授于你。”

“大师，你的意思是让我改换门庭，叛出师门？”元真惊愕不已。

方丈笑道：“佛门道教，源出鸿钧，何来改换门庭一说。我与三山真人平素交好，此事可由我代为书信，解释清楚，想必他是会理解的。”

元真没来由眼前浮现出一个竹楼，里面坐着一个中年道姑，门外还有一个村姑模样的年轻女子在喂着几只小鸡。他坚定的遥遥头道：“多谢大师好意！”

二僧见他如此固执，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

方丈道：“既是如此，贫僧也无能为力了。”

慧远拿出一瓶丹药递给元真，说道：“这是安识丹，可安抚神识。小施主还请在寺中多待几日，待身体稳定之后，再图后计。这些日子，你若是不适，均可来药师殿中寻我。”

元真谢过二位大师，目送二人远去，待屋中再无他人之时，不由的黯然神伤，心道：“老子还真是命苦。大小便没有娘亲，被老爹揍大。好不容易进了五龙观，险些没拜到师父。这终于有了师父吧，现在可好了，又要变成傻子了。老子怎么就这么点儿背呢！”忽然想起慧远大师说自己识海中应当是还有另外一个神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将神识反观内照，进入识海之中。

“都是这第二神识闹的鬼！如果把这第二神识灭了，不就没了这什么狗屁分神症？来来来，让我瞧瞧你长的什么样子！”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五龙观幽土山的某个山洞之中，一个两鬓霜白的中年道士对另外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道士说道：“子桐，你可知为师今日唤你来，所为何事？”

“徒儿不知。”

“大约是十九年前，为师奉师命追杀一名淫修，一直到伤情古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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