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煞破阵

昆仑山镇天崖顶,依旧金光四射,而那些魔道异人都已经学乖,纷纷潜在金光不及的云层中,向下不停窥探。

他们自然都希望有人能够下去解决这个棘手的仙阵。

毕竟离昆仑山的宝库,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不过所有人都是如此想,所以也就没有一个人会先动手。

谁会蠢到去给他人做嫁衣?

就因为这种想法,所以他们只能成为零星散修,而成不了魔教宗主。

不论是一门之掌教,或者是一派之宗主,若不能处众人之先,急众人之危,没有承担,自然也就上不了这个位置。

无论是玄宗,还是魔道,都是如此。

所以,昆仑山的半山之位,血煞老祖和罗刹女主已先行就位。

罗刹女主道:“根据九子阴魔的回报,灵脉走向最垂直的就是这里,最细弱的地方也是这里,在这里切断昆仑灵脉是最佳方位,接下来就要看尊驾的神通了。”

血煞老祖摇了摇头道:“虞教主客气了,这昆仑山外体灵气充盈,本身比磐石钢铜还硬的多,所以还需九子阴魔携上我的化血刀,再度潜进山体内部,在灵脉中通之处,将我化血刀放出,本座方能有所作为。”

罗刹女主冷言道:“血煞老祖打的好算盘,如我九子阴魔助你放刀,到时你遥念此刀,顺带斩了我的阴魔灵体,又坏了昆仑灵脉,此举岂非一举两得?”

人性永远是相互质疑,相互试探,就连修行近千年的魔头,依旧避不开这疑心暗鬼。

血煞老祖笑道:“虞教主多虑了,我又何必自竖强敌?我也知道尊母传下的《地部》秘籍神通广大,未必不如我《天部》的渊博,怎么会只有区区一部《九子魔经》?魔道三尊各擅所长,就连黄眉道友也不能小觑,虞教主又何必自贬身价呢?”

罗刹女主冷笑道:“谅你也不敢下此毒手,我《地部》自然还有的是神通没有出手,如若你胆敢有一分妄为,本座必然不会客气。”

血煞老祖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虞教主高抬尊手,作法施为吧。”

罗刹女主一声冷哼,从腰上取出九煞鬼阴幡,迎风一抖,先是变得一人多高,而后反手一掷,那幡就像一根飞枪,直射而出,力贯千钧。

但又听见当的一声巨响,那幡却又反弹回来,罗刹女主伸手接住,皱眉道:“果然坚硬更胜铜墙铁壁。”

血煞老祖叹气道:“虞教主果然还是不信我,若不是岩石刚硬不能直通山脉,我又何必请虞教主出手,眼下只有九子阴魔能以纯阴无形之体,隐遁我的化血刀,才能穿透山石,接近灵脉。”

罗刹女主并不答言,将手一扬,手中魔幡飞在空中,兀自飞舞,罗刹女主将手一指,喝声:“变!”

那麻布魔幡,竟然在空中红光一闪,转眼变成了九个魔幡,幡上所画的那些鬼头女体魔怪,都活了一样,在画里便开始手舞足蹈。

罗刹女主又用手一指,那九个魔怪就从幡上飞身出来,嘻嘻哈哈,鬼声啾啾。

几个女体魔怪,脚踏滚滚黑烟,有的就在空中慵懒相抱,相互抚摸对方圆润身躯,有的则头下脚上,手肘支撑,双腿分开舞蹈,作出各种丑恶诡异之态。

罗刹女主喝了一声:“放肆!”那九个魔怪便停了姿态,样子十分畏惧,齐齐飞到两人身前,躬身下拜,口中嗬嗬连叫,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血煞老祖见那九个阴魔,双眼碧绿,赤身裸体,周身仅着一丝半缕,手脚皆佩金环,肤色像是白色玉璧一样,光华明润,只是缺少了血色,明明是有形之体,但却又像是无质之物,比寻常的烟雾也不过实在一些而已,不禁微笑道:“虞教主果然魔功高强,这阴魔之法怕是已经炼到第九重了,形体竟然一丝杂质都没有,周身如同冠玉,纯阴煞气惊人。”

罗刹女主微微得意道:“九子阴魔若非略有神通,如何能与魔尊并称翘楚?”

此时山风激荡,仰望山顶金光耀眼,乌云已被逼退百丈之外,云端有无数魔道探出头来,遥望山顶,却怯步不前。

血煞老祖皱眉道:“那就有劳虞教主作法吧。”随后将手一举,一道血光随之飞出,先是迎风暴涨数倍,而后又再度缩小,化成一粒微小血珠,落在九子阴魔其中一人手中。

罗刹女主也将手一扬,立时有九道黑光分别落到九子阴魔手中,冷言喝道:“这是竹山教的散阳针,能令你们不惧纯阳生气,将这化血刀送入灵脉,速去速回,血食酬劳少不了你们的。”

九子阴魔听了,喜的抓耳挠腮,怪叫一声,化作九道烟光,竟然像飞鱼入水一样,就着山体石壁一撞,就消失无踪了。

金光阵内,莫少哀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他上身雪白的肌肤已经大都露了出来,道袍的上衣已经被抓的稀烂。

胸口,有无数的血痕。

但是他看起来已经毫不在乎。

他的双眼通红,面容狰狞。

所谓相由心生,他此刻的心相,已经错乱。

其实,人心都有善恶两面,也都有道魔之分。

就如同地有水火,天有日月。

只不过常态,是善常压着恶,道常压着魔。

火,总是先被水浇灭。

日,总是人看见的最多时候的天光。

但善越压着恶,恶便积蓄更大的弹力,一旦有了空隙,会比善反弹得更高。

所以,道虽比魔高,但魔却比道广,因为恶终究会有反弹的机会。

火一旦蔓延开来,水是很难灭掉的。

当你总在夜间醒来,你会发现月亮高挂的时间,似乎比太阳更长。

究竟怎么办?

究竟怎么看?

谁会知道?

或者,什么都不该强求,不该强压,反而会更好。

莫少哀却已经想不了这么多了。

一块天界神阙的魔磐玄石,其中积累的是若干修道仙神产生的魔念。

这对于天魔来说,是上好的修炼养分,抵得上万年的通天魔功。

幸好,它是被天界神阙的法力所镇压在石内,继而又被太虚道君和希夷子的道力所封禁。

但是这丝毫不碍于它所散发的魔念,对于修道人的引诱。

大抵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邪恶才对人有着真实的诱惑力。

莫少哀终究还是修为太浅,虽然心性温和善良,但并不意味着他不能有恶的一面。

人的性情,随阅历而来。

他不过修行十载,原本经历的太少太少,就连入魔,都是没有资格的。

但今日这一场惨祸,令他心中有了杀戮的念头。

平日待他亲如手足的同门,在他面前一个个被血腥屠戮。

而他,因为修行不足,只有在一旁被保护的份。

这是用生命为代价的保护。

一向他偷偷在心中喜欢的霓裳师姐,竟然就这样被妖尸百般玷污,夺去了生命。

一切,似乎都只能以杀戮来了结。

“莫少哀!即刻运功!压住心魔!”宇文乾坤已经看出莫少哀为魔石所控,厉声喝道。

莫少哀似乎有所停滞,脸上露出痛苦表情,左手在胸前,以无名指顶住拇指,似要掐诀。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

“啊!”

突然他一声狂呼!似乎镇天崖亦为之一震!

脸部又复现出狰狞表情:“贼道!就凭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压住我们吗!”

魔磐玄石。

原本封印于天界神阙的赤图流宇秘境。

只因为两个天神的偶然失措,导致它落入凡间。

上古的那一次昆仑决战,就是为了争抢它,魔道玄宗死伤无数。

而最终它成为了昆仑山历代掌教的毕生承担。

将它封印在体内,原本就凶险无比,没有至高的定力和修为,贸然吞入,后果不堪设想。

但希夷子完全无能为力,他已经没有办法。

昆仑剑祖宇文乾坤,亦需对自己的错误负责——终生镇压看守镇天神石,为了不让石下镇压的天魔出世,而不能有一分松懈。

所以这幅重担,最终必须落到昆仑派最后一个弟子的身上。

莫少哀。

此时的莫少哀,已经不再是一个温良淳朴的修道之人。

他已经被魔念所控,半人半魔。

昆仑派的辟魔神咒,已经镇压不住体内的恶念,就像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莫少哀此时披头散发,将上身的残破道袍一把拽下,将一身雪白肌肤裸露出来。

那道袍仿佛对他是种束缚。

宇文乾坤正怒目而视:“业障!你果然压不住这些魔头!”

莫少哀突然转头,怒吼道:“贼道!住口!即刻我们就让你形神俱灭!看那元始老儿如何救你!”

话到人到。

莫少哀足尖一点,人已经激射而出,直向宇文乾坤扑去。

他手中没有任何兵刃。

他用的是抓。

手抓。

手臂竟然变成了鲜红色,如同被血染了一般!

宇文乾坤原本似是在原地被锁链所累,看来,已经避无可避。

忽然,他左手一撩,那左袖中的锁链竟然长了数倍,向着莫少哀的脸上袭来!

只见火星四溅,莫少哀的双手如同是精钢所铸,竟然用左手一抓,就挡住这凌厉锁链的一击。

同时人已经扑了过来。

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一丈,看来这一击,宇文乾坤必然躲不掉。

宇文乾坤叹了口气道:“孽障,难道真是天要亡我昆仑么……”

只在一瞬之间,他将头一低,后肩猛然飞出六道金光。

竟然是六道黄符。

昆仑派的天罡符。

那六道符咒看起来本来不过是黄纸写成,此时飘荡在空中,竟如六把飞刀一般,围着莫少哀旋转,伺机飞斩,如同有人控制一般。

莫少哀吼叫连连,但似乎那六道符咒轻薄锋利,飞速敏捷,他始终脱不开这符咒围圈。

但那些符咒却也近不了他的身,被他血红双爪连连击飞。

突然,就在这时,一声震天巨响,竟是像撼动天地一般,惊泣鬼神!

镇天崖顶的金光,霎时间消失无踪。

只有一丝余晖,缓缓消逝于崖顶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