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赌涨

我正在看着这块让我得不到解释的石头，只听有人说“有没有人出价？”

说话的这个人是个光头，头上并不是没有头发，只是十分的稀少，而且很短。他穿着宽松的灰白麻料衣服，露着胳膊，脚上趿拉着一双蓝色人字拖。头上，脸上，胳膊上露出来的地方都是铜一样的红，还泛着些黑光，显得十分精壮。

看这个人也就是四十多岁，长脸，挺鼻，要是长出头发来，也是一个很帅气的人。这人应该是这里的庄头。

只听他继续说“石头在眼前，任你观和看，看完你开价，回头抱金娃！”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鼓弄赌石的。赌石怕什么，怕商量，一商量，好坏就有了八九成的谱了。但这人却不禁止，任由人们去观看他的石头，去议论他的石头。

这人的大胆，却也说明了他眼前的石头赌性很大。五件石头，几乎都是暗赌，所有蟒、松花这些常见的特征都没有，就是任凭你猜破天来，也不能确定皮壳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人群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果然不出我所料，首先有人报价的是那个腊肠皮壳的水石。它是唯一的一个明赌，能够让人们有赚头的，就是期盼着切开后的水头更足一些，表面上看，内在白色玉肉已经透出了，就说明皮壳的水头是不错的，按此去推演，里面的玉肉有极大的可能是更好。

最后，这件原石两万成交，钱货交完，买主抱着石头走了。

这是一个开始，人群中开始沸腾起来，转眼间，第一件黄沙皮壳泛细砂的也被人拍下。买主是一个小个子男人，其貌不扬，干干瘦瘦的，说起话来，大约是潮汕一带的口音。

交货完毕，这人却要当场解开。这个干瘦的买主将石头放在地上，对着石头叩拜一番，这才亲自将石头抱上水磨台上。

这件原石沙皮是细砂，表明内部的玉肉是细腻的，至少不干，但是否有色，却很难说。因为色一般是伴着蟒出现的。

片刻工夫，将这件细砂黄皮货切下一个面来。解石的师傅也是高手，他这一刀沿着最短的一条边切，厚度恰到好处，没有多留一点皮壳在上面，也没有多留一点玉肉在皮壳上。

切好后，拿着皮子一抹，在阳光下，断面上一片白净的玉肉，果然是十分细腻，水头也足，只是玉肉中稍微能看到一些棉。

棉是一种形象的说法，要是你见过棉花，或者是柳絮之类白色絮絮状的东西，就容易理解了。如同柳絮一样的絮状物，零零散散地散落在玉肉中，仿佛是天空中飘着的淡淡的白云。

有人叹气，抱怨地说“可惜了，要是没有这些棉就值钱了！”虽然有这些棉，但也不影响这块玉的价值，它已经涨了。对于赌石来说，赌涨就好。

干瘦的买家抱着石头笑嘻嘻地走了，他这件玉石，质地均匀，老而不干，形态齐整，切出三十只玉镯是不成问题的，一副玉镯按照五千块卖出，就是七万五，抛出去工费，净赚五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看到有人赌涨了，人群中更是有人按耐不住，还有人不停地埋怨为什么自己没有及时下手，不然，赌涨的那个就是自己了。还有人埋怨别人，说别人不该劝自己，不然钱已经赚到手了。反正，看到有人赌涨，心理是既羡慕又悔恨，懊恼不已。

这就是赌石带给人们的欢喜烦恼，人们身处其中而不自知，非得到了倾家荡产，实在没有东西可用于赌了，才收手罢赌。

庄头又是一阵吆喝，片刻之后，有人出钱，赌上那件白盐沙皮。我心头一动，眼睛顿时来了精神，我倒是要看看，这件石头上有什么猫腻。

俗话说，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在赌石场上，好奇心更是常见了。我虽然来了精神，但是也多少为买主担心，我的感觉告诉我，这件石头可不像刚才那件，看起来虽然罕见，各种特征都显露出来，但却是少了气势。

一件玉石玉石的气势，基于它内在玉性的气势。这个我没有看到。但我也看不透，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因此，我一心盼着买主能够像刚才那个干瘦的人一样，干脆来个一刀切，看个究竟。

买主虽然年轻，而且穿着普通，但是拿出二万八千元来时，却毫不含糊。他没有刚才那人那样，跪在地上给石头磕头，而是直接让人把石头搬到磨上。

众人以为他是要一刀切开了，但这人却说了一个字“擦！”

众人哗然，原来，买家仍然要赌。这是赌上加赌。

赌石原本是风险极大的事情，买家赌了石头，可以像刚才那干瘦的人一样，干脆一刀切，把暗货变成明货，他这是不打算再转手，赌涨了自然好说，赌跌了也是自己认赔，赌石到此也就结束了。

但是，买家也可以开“窗”，所谓开“窗”，就是在石头上选择一些地方，擦去了皮壳，露出里面的玉肉，面积可大可小，一切都是为了让石头涨价来考虑。

这个开“窗”的过程，就是“擦”了。

这“擦”里的学问大了，绝不是像我刚开始的那样，拿着师傅给我的石头，不区分石头上方位，也不区分什么皮，什么雾，什么蟒，什么松花，什么癣……就是哪里顺手就擦哪里。

这可不行，擦的不对，好石头也变成了路边货，无人敢买；擦的好了，擦的妙了，就是一件砖头料，也能卖出天价来。要不，怎么“擦不起”曾经红过半边天，那么多人找他啊，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要说起这个来，说上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可不是虚构的故事，都是真事，但是，现在大家都在等着看擦开窗如何，所以，关于擦的这些事情，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说。

有了窗，别人就好看到里面的情况，然后再根据确定的情况决定是否要出手。这就是赌上加赌，击鼓传花，直到传至最后一人手里，这件玉石才最终显出庐山真面目来。但在这个过程之中，价钱可能是步步高升，而最后却一文不值。不知道这件货，吉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