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竭泽而渔
为什么所有人都奔老场的玉脉去了，而唯独六爷没去？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出那个山包的价值，而唯独六爷看到了？这是命运吗？
在玉石上，命运更容易让人相信，但之所以让人相信，我猜想，主要是因为这个理由可以让那些在玉石上花费了巨大功夫，却到头没有发财，或发了小财的人们，可以宽慰自己内心的矛盾：为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得到的却是这样少？
这个道理，放在各行各业都是对的。但实际上，这个道理却是自欺欺人。
就像一首歌里唱的，“没有人随随便便成功”，六爷也不例外。
经验、相玉术，这才是在玉石中发大财的要诀。师傅如是对我说。在我以后的生涯中，我的经历也证明了这一点。
命运，或者说运气，只是一个一个的峰顶，拉长了看，总归是输赢各半，平平淡淡，或许有一两件玉石成了传奇，但却不能够长久。只有经验，玉石上的经验，才能让你成为人生的大赢家，一生之中，不说是顺风顺水，但也会让你的财路不再起起伏伏，而是始终处于爬升的状态，至于爬升线条的陡峭程度，则要看个人的经验积累情况了。
关于六爷当时怎么找到这个山头，怎么大手笔打了三个洞子，人们传出来的说法不一。
有的人说，六爷其实是来自一个玉石世家，家中有祖传的寻找玉石的罗盘，靠了这个才能找到玉石，而祖辈积累的财富，让他有能力一下子开采三个洞子。
也有人说，六爷其实并不是汉人，而是马来华侨，因为经营玉器生意不过瘾，这才来做原石生意。
还有人说，六爷其实是鸦片大王，在鸦片上赚了钱，就洗手不干了，带了钱来做玉石生意。
等等，各种说法，纷纷芸芸，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说法中，没有一个是真的。
来野人山挖玉寻宝的，有哪几个老板的身份是清清亮亮的？有谁又敢把真正的身份亮出来？越是大老板，越是不清楚他的来历。之所以不清楚，原因很简单，就是怕全家都被抢了、劫了。
但身份这东西，在玉石场上，并不重要，因为不管是谁，来到这里都是求财的。你我都发财，这就够了。因此，老板不说，也没有人追究。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六爷这么多年来，在玉石上失手很少，能够做到这样地步，他一定有人传授相玉术。而懂相玉术的人少之又少，而且都是只传一人，若非如此，很难解释他有这样的成绩。
相玉术是找玉石，看玉石成色的能力。这个绝非是人人都能领悟到的，不然，最懂玉的应该是世代居住在野人山中的当地人，但事实上，最不懂玉石的就是他们。
我所知道的懂相玉术的人，就只有我师傅和黄师傅两个人。现在，他们把自己知道的又都教给了我。
六爷派人找我去他的场上干活，我才有机会爬上那座山头，四处查看一番。按照师傅教给我的知识，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六爷不是靠运气，那他一定是个相玉的高手，这座山包实际上是龙肚脐。
能够透过皮壳看懂一块玉，只是相玉术的小成功力，能够从地理上宏观把握玉石的分布，成色，这才是登堂入室的大成功力。
要知道，玉石是地气的精华，是万石围拱的君王，就像是北斗七星围绕着北极星一样，它们是具有灵性的东西。因此，它们在山间、河流之间的分布，是需要灵气的配合，灵气越是充足的地方，玉石的成色就好。
站在山包上看，雾河的河干西北-东南走势在老场的山脚下流过，有几条支流从老场的方向奔腾而下，旱季无水，雨季水势浩荡，常常冲下山石，朽木来。但在山包处，雾河却拐向东北方向，又环绕山包东侧的密林折向西南，重新摆成了西北-东南走势。
站在山包上看东侧的密林，树木高大，各种猴子和飞禽在树中间来回嬉戏玩耍，却将整个雾河的河干隐藏住，好像缺失了一段河干一样。
这是一个隐藏的龙肚脐走势，而隐藏的地方，必然是龙全身灵气所在，但也因为密林的存在，让这个灵气得到宣泄。因此，密林长势繁茂，却也影响了玉石的质量。
雾河的河干是龙身，它弯曲的地方就像是弓着背，在大地上翱翔，而弯曲的地方，如果环抱山地，必然出产具有灵气之物。在这野人山，也就是玉石翡翠。
老场的位置，恰是龙的利爪。几条支流从山上汇流进龙身，却在雨季时多涨水，龙爪变得锋利无比，气势恢宏，但旱季时无水或少水，气势大打折扣。因此，老场的玉石，是新山玉，没有皮壳的玉脉，那就是龙爪，锋芒毕露的灵气。但却因为滋润不到，因此玉肉稍干，比较脏，有色能用，居上品的玉石原件不多。
这么，六爷选中的这个山包，出好玉并不奇怪，不出好玉才奇怪。
我把自己的看法告诉师傅，师傅也说我的看法对。
但他也叹气，告诉我，这其实是一个断龙灵气的做法。
雾河蜿蜒流淌，全身的灵气，都在龙肚脐之处回笼凝聚。正是这样，龙才能活，山川才能常绿，出产宝玉。要是开采龙肚脐，就是破坏了雾河山川灵气回笼的功能，整个地区的龙象就会受到影响，正常情况下，这片区域玉石的出产就会越来越少，成色也就越来越差。
但龙肚脐的玉石产量和成色却在短时间内很难受到影响，因为龙肚脐的灵气不足，它就通过损害其他各处的灵气来补充这里，所以，六爷做的，实在是竭泽而渔，只为自己的打算。
我听了，心里并没有把师傅指责六爷的话当回事。即便如此，那又怎样呢？玉石场上，传颂的只有成功，哪里还会管你方法是不是得当？
我非常想知道的是，是不是每个龙象的河流，都有一个龙肚脐？
但师傅没有回答我，也许他正为雾河的未来担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