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鱼汤

水是什么，水是生命。

作为一个生活在通天河畔的渔民而言，水就是母亲，是生养他们，哺育他们的源头。

他们生在水里，吃在水里，睡在水里，活在水里。

太阳刚刚升起，他们就就驾着自家的渔船，迎着朝阳，开始一天的幸苦劳作。一直到傍晚，太阳在通天河的尽头落下，残阳将远方的青山都映得通红。归来的渔民仿佛身披黄金制成的蓑衣，拿着金色的权杖，他们高昂的头颅，用自己的歌声来表达内心的愉悦和对水的赞美。声响调高传远方。

浑浑噩噩的柳耳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其实他被捞上来的时候酒就已经醒的差不多了，但是体内的淤血让他很难受，虽然一个不知名的好汉一脚将淤血踹出来让他舒服多了，但是要让一个在水里泡了一夜，淤血堵在胸膛一晚，浑身一动就疼的人要有好的表情估计也不可能。

虽然他受的伤看上去很严重，但是武者怕伤身，修者怕惑心。这点伤对修士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灵气转了一天一夜总算修复了一些了。但是却有道刺卡在他的心里，他知道自己的道心还没凝练就出现了破绽，他再也没有以前那么自信了。

但是他爽多了，打架总是发泄的一种手段。

他一想到昨晚的所作所为不由苦笑不已，说实话，他真的还没适应，那么一点烧酒，换做以前金丹的时候，他能喝上三四坛还可以面不改色，但是他忘了，他现在这个身体才十三四岁啊，那可以说是真的滴酒未沾过。

那么一小坛酒一入嘴就把他神智烧没了，他的意识虽然强大，但那个时候只有负面情绪在燃烧。其实坏也坏在他意志强大了，不然呼呼睡去屁事没用。

他其实也知道，其实明明静下来就会想明白的事情，但是有时候就是会有莫名其妙的想法，然后不停不停的恶化，导致那种结果。比如前世，大家对他都很好，但是他自己就不学好，总觉得这个对不起自己，那个不行，结果愣生生自己消磨了时光，蹉跎了岁月。

他的骨子里就是个矛盾的人，也是个想法很多的人，这无关阅历，也无关年龄，纯粹是他性格里就是这样。

等年龄大了，修为高了，能控制住了自己身体，这样的情况也越来越少。

但是那算什么，那是老头子了。

“这才是年轻啊。“

柳耳疼的龇牙咧嘴。

“离别才是这个世界的主题，而不是永远的厮守。“

柳耳叹了口气。

“但绝对不会有下次！“

“我绝不会让云海宗重蹈覆辙。”

“只不过可惜了，师姐是最有希望悟出云海听涛诀练气部分的人。“

柳耳猜的一点都没错，周鸾已经将前部分悟出来。她单独将这部分拿出来，命名为“沧澜诀”。

“等伤养好，我就回山门冲击到大圆满，然后再去楚州观海。”

他心中大定，便开始打量坐在一旁正在那里扎马步的少女。

扎马步是武者最最基础的动作，基础到和修者打坐吞吐天地灵气一样。当然武者也有打坐，不过不像修者那么夸张，可以打坐闭关数个月。所以有句话，武者乐水，修者乐山。武者动，修者静。武者乐，修者寿。

武者所学的东西就如同江流一样，手，腿，兵器，下盘，轻功每一处都是细流，每一个都不难上手，每一个也没有特别的地方，但是当着一条条细流汇聚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奠定出一个武者。

而修者则喜欢在大山深处，感受世间最纯粹的灵气，巍峨不动，参悟天地大道。

武者是热闹的，和兄弟们策马奔腾，笑傲江湖，酸甜苦辣，五彩缤纷是江湖的故事。

而很多修者一辈子百年岁月，走出山门的时间恐怕寥寥无几。周鸾活了二十多年才第一次到红尘中走。这不是个例，而是修者世界的一个普遍现象。

对修者来说，万般皆下品，唯有修炼高。

红尘滚滚，杀心，惑心，要入世，那是很危险的，道心不稳，心魔重重。

柳耳虽然本事不行，但是好歹也是曾经的金丹，相当于武者的玄品高手，眼里是有的。

这小姑娘扎马步很稳，没有三四年的功夫是练不来的，但是她双只小脚丫稳稳的踏在晃动的船板上。

感受到了柳耳的目光，小姑娘露出洁白的牙齿大方的笑了笑。

“阿爸说，在船上下盘一定要稳，船上滑，颠簸，马虎不得，要是起风浪了，站不稳，可能就会落水，大风天落水基本就没救，我要是想要和阿爸一起打渔，就要乖乖扎马步。”

这个小丫头发育比叶鸢还晚，虽然穿着单单的衣服，但是胸脯还是平平的。常年住在船上的丫头皮肤有点黑，但是透着一股阳光的味道，而且她做的鱼汤很好喝。

“阿爸去把鱼卖给那些贩子，然后去给你买点药，阿爸说你是修道之人，死不了。“

小姑娘还是有点怕柳耳的，不过她听阿爸说，这个人其实很可怜，可能有什么悲惨的过往。

小姑娘的阿爸当然看出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夜叉水鬼，而是一个经历了可怕火灾的人。

他自行想象了下这个人的悲惨历史。

大概是峰回路转成了散修，一路修炼吧，但是又不知道惹了谁被打成重伤丢到河里，差点死了。

柳耳勉强扯了扯脸皮笑了笑。

他想想，其实自己还是很幸运的。至少获救了。

“你喜欢水么？“

柳耳忽然问道。

这是他来到这里第一次说话。他处于变声器，声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肯定不好听。

但是小姑娘却瞪大眼睛。

“你你你，你会说话啊。“

“我当然会说话了。“

柳耳哭笑不得。

小姑娘跳了起来，走到柳耳面前仔细打量着他。

“阿叔说你是水底爬上来的水鬼“

柳耳笑了笑不说话，他的笑真的和哭差不多。

小姑娘退了两步，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要吃我。“

柳耳说道。

“我只吃你做鱼汤，味道很好。“

“是么？“

小姑娘很喜欢听人夸奖，被柳耳夸奖后觉得这个家伙也没那么恐怖了，她坐在柳耳的床边说道。

“那是隔壁阿婶教我的，阿婶做的更加美味，我第一次吃差点把舌头吞下呢，我死皮赖脸缠了阿婶很久，她才教我的。“

“对了，你怎么跌到水里去的。“

柳耳摇了摇头。

“喝酒和人打架被人丢到水里去的。“

一听打架，小姑娘忽然叉着腰一本正经说道。

“阿爹说了，打架是不对，习武不是为了争强好胜，而是保护家人，锄强扶弱，让大家安安定定的过日子的。“

柳耳哑然失笑。

习武的人最喜欢打架了，这话说的…

“怎么啊，你觉得我阿爹说的不对么？“小姑娘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不屑，不由生气了。阿爹说的都是对的!

“对对对对。”柳耳知道和小姑娘是说不清道理的。

“你知道对，还打架！“

柳耳觉得自己的逻辑都被小姑娘打败了。

“我错了，我喝了酒，所以…”

“不许喝酒！阿爹也不许喝酒，大家都不许喝酒，喝了酒臭死了。“

“好好好，不喝酒不喝酒。“

柳耳只能满口答应。

小姑娘伸出一个指头。

“拉钩。”

柳耳将一只手伸了出来，虽然背后一阵生疼，但是依然和小姑娘的手指勾在了一起。

“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人，骗人是小狗。“

小姑娘嘴里念念有词。

“好了，我相信你了。作为奖励，给你喝鱼汤！“

小姑娘开心的跑出去盛了一碗乳白的鱼汤进来了。

柳耳笑了笑，竟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门派，修炼，什么都放在了脑后。

“来，喝鱼汤了，慢点喝啊，有点烫。“

小姑娘光着脚丫，端着一碗汤，在船里还走的飞快，柳耳惊叹不已。可就在小姑娘快走过来的时候，一个浪头打了过来。

小船颤抖了一下。

小姑娘是没事她下盘稳稳当当，但是她走的急，手上功夫不到家，半碗鱼汤照着柳耳头上浇了过去。

柳耳侧了侧身，虽然躲过了落汤鸡的危险，但是身上盖得被子全湿了，上身裸露在外的地方也被烫到，微微发红。

一般人要是烧伤留下的部位，再次被烫到是受不了高温的，但是柳耳还好，他不觉得有多烫。

但是小姑娘却啊呀一声，仿佛被热汤烫到的是自己。

她急忙将碗放在一旁，然后走过去，将湿被子掀开。

“别！“

柳耳本想阻止，但是小姑娘实在出乎意料的快，已经将被子掀到一旁。

此时的柳耳赤条条的躺在那里。

他的衣服早上被阿爹脱掉拿出去晒了。

小姑娘尖叫起来，双手捂住眼睛，但是手中留下一条缝，偷偷打量着柳耳的身体。

柳耳的皮肤虽然糟糕，但是毕竟是修道之人，灵气无时无刻不在修复补充着身体，他身上的肌肉匀称充满了凶性的魅力。

下身可开始发育，几根毛长了出来，小姑娘不由多看了几眼那里。心想，天呐，那里就是男孩子尿尿的地方么。

渔家的女儿虽然单纯但不是什么都不懂，她老是听阿叔们谈论那些东西。不由心里砰砰直跳。

她今年已经十四五了，虽然还没完全长成，但是已经有附近的媒婆早早过来说媒了，虽然她阿爹从来没同意，但是小姑娘也忍不住想自己的夫家回事什么样子的。

柳耳急忙将被子拉过来，给自己盖好。

小姑娘偷看了一会，便捂着脸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