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水族文

山抹祥云，江色茫茫，缥缈灵雾半隐台。

漫步玉阶道，山色映孤影。

回天箓台的路上，岳琛看上去有些疲惫，神情间却显几分惬意。

“看来，直到回到这方境域，你才能彻底放松！”这一道悠悠飘渺，极尽苦楚苍凉的声音，仿佛是来自遥远的鼎钟余音。岳琛没有回答，而是稍稍加快脚步走进天箓台，回到那舒适的房屋里。

圣火龙、天孤玄龟、太极虎三个小家伙快速钻出灵兽笼，回到属于自己的玉床地盘，吐纳玉床特有的仙灵之气，进入眠息状。

“天玉一角，竟然流落到了这里。真是天道无常，造化无律。惜哉！痛哉！哀哉！”苍凉之音回味着往事，那些痛苦的回忆似乎就在昨天。

话音飘荡，余音绕梁。

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声，岳琛的左袖游出一条雪白的小蛇。长七寸，细如小指，双瞳皆为半红半绿，上红下绿。小蛇在岳琛手掌稍微停留后，凌空游动，缓缓落到古玉床上。

“独缺一角，便断我妖族气数。”小蛇慢慢游动，像是抚摸着遗失太久的东西，喃喃自语道：“运也？可笑！命也？可悲！我妖皇一脉本为天选神裔之血脉，何时沦落到叹息气数命运的时候？当年，我真的做错了吗？”

这条雪白小蛇，不仅令太极虎与天孤玄龟极为忌惮，尽量避让，就连心高气傲的圣火龙也是收敛至极，不敢直视。

“你是在何处得到的云魄珠？象叔叔与小鱼可还好？”

“神狐山红林！我无法判断他们是不是很好，但应该无大恙！”

白蛇“嗯”了一声，道：“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要将自己牵涉其中。倒是那玄阴蛇值得你注意，她对你很忌惮，你可知道为什么？”

“殇剑青龙之故！”

“不对！不对！”小白蛇叹息道：“那是因为你修炼了我妖族祖神的‘妖灵屠神大`法’之故。玄阴蛇能感知到你的修为，说明她的道行恢复了三成左右。若让她再恢复两成，且找到一具完美的肉身，重塑玄阴煞体，就可肆虐于天地之间。弱小的人族修士是不可阻挡的。你也不例外。”

“‘妖灵屠神大`法’？原来，师尊传给我的玄法竟是妖灵屠神大`法。我修炼日久，今日方才知晓玄法之名。”岳琛叹息道：“莫非，此法并不属妖族专修之玄法？否则，本门的长老们定可察知端倪，找我询话。”

“妖族祖神的玄法主要来自所授，取舍于天地元灵，修炼时并无特别限制。只要修炼者的血脉可承受，足矣。可惜的是，你根本没有领悟玄法妙谛，只是稍参灵力锻体的法门。或许这是你们人族天生柔弱的体质所致。不难看出，祖神在你这位传人身上花费了不少修为，然而，你的路还很长、很长。”

“似乎……您有些瞧不起此法？”

“悟性尚可！祖神的玄法虽妙，却也无法与我天妖皇一脉的天授神咒相比。二者大概是云泥之别。我妖皇一脉的神咒，岂是蝼蚁人族可驾驭修炼的？”小白蛇舒展身子，似是长出一口气，续道：“你救了象叔叔，救了小鱼，救了小小鱼，又救了我。这可能就是你们人族说的缘份。只是，我现在帮不了你什么，也给不了你什么。待我恢复道行后，杀尽狐族一脉，再来厚赐予你。哦，对了！天狐一族中，现在可有什么厉害角色？”

“有一位活了万余年的老祖！”

“你想知道他的身世吗？”

“想！”

“他是身怀巨灵狐血脉的一块顽石。”

“顽石？”

“不错！是巨灵狐用血脉润养的一块顽石，是巨灵狐的第二元神神魂，拥有巨灵狐的所有。只是，他曾遭重创，便被人遗忘。有朝一日，他要是恢复巨灵狐的记忆，重修巨灵戮魔咒，那将来还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白蛇前辈，我想知道‘大周天九幽冥宫’的事情，前辈可否……”

“简直痴心妄想！还是乘早死了这条心的好！不要再烦本座，本座要好好休息！”

岳琛很知趣的走开，坐到一把崭新的竹椅上。屁股没坐稳，忽觉天箓台外传来“叮铃”的一声清响。须臾，一道霓光照进房间。白蛇亦立刻警觉起来。看到那道霓光时，岳琛已知晓原由，带上小白蛇快步走出天箓台。驭起冰龙剑循着那一抹霓光而去。

霓光消失处，是一处幽静的山麓亭台。岳琛站在亭台上环顾四周，心知这不是金庭山脉诸峰中的任何一峰。然而，此处与普通的灵山又没什么两样，一时不知身处何地。不多时，心念起始处，一缕仙光徐徐而至。

仙光蔼蔼，剑影辉辉。

元始金莲五行聚，庆云万丈衍太极。

是为，金莲为本，依次往上，六十四相位、八卦位、四象位、两仪位、太极位，位位悬剑，神霄剑气盈。依傍金莲周围，共四十道玉京虚阙阁，盈盈仙光通莲心。

小白蛇游于仙光间，缓缓向金莲移去。

忽有清风拂，念灭人返境。

岳琛揉了揉双眼，发觉自己已站在天戮仙道上。回想刚才之事，似又是一幅幻境。但是，小白蛇没有跟着回来。

月暗星密。

星河映大江，微风摇孤影。

岳琛走进房屋，和衣而卧。

任世间纷纷扰扰事，皆付大梦中。

*****

翌日，午时，一艘浮空仙舟驶离金庭山。

浮空仙舟，乃仙家法宝，是一种可移动的空间法宝，有大小之别。最大型的则是玉阙、楼阁、亭台等等一应俱全，可载万余人；极小型的一般只有四间憩阁，可载百人。

此刻，这艘极小型的仙舟内只有十六人。

在短暂的沉默后，卢远余与赵成修各走进一憩阁，秦黛玉与萧胜圣抢了另外两间憩阁。其他人则是随意散开，各自寻找座椅休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就在承明宗掌教褚蕴藉准备传信于各派的当天，太乙府掌教夏烨烁真人的邀约函先到，邀请七大派参加太乙帝君的金元寿诞盛会。于往常，互为交好的各派中会派出长老一二人前往。此次，因摩诃、承明二派的长老隐退，又因多了天狐宗、影月楼、毒仙宗与大日仙宗四派，是以，邀请对象皆成新一代青年才俊。

有看官要问，昔日水火不相容的正邪大派，缘何如今却是礼尚往来？事关此事，乃本书一要事耳，请稍安勿躁，我自会慢慢道来！

话说，承明宗掌教亲启请柬，岂有怠慢之理乎！遂是，派出以卢远余、赵成修为首的拜贺小队，即日起程前往。

此一行，玉清、上清各六人，太清四人，共计十六人。玉清一脉有赵成修、慕容元、莫星火、钟青竹、狄灿、冲质，上清一脉有卢远余、秦黛玉、萧胜圣、汲黯、薛钧、容俊一，太清一脉则有苏诗、欧阳休、霍烜、岳琛。

岳琛坐在一窗户旁，捧着一本泛黄古卷细阅。桌上放一杯清茶，热气轻升，茶香四溢。

“看的什么破书！”一人趁岳琛不注意，一把抢了过去，轻声念道：“‘天授冥志录’！”

“啪！”那人又将书重重的丢到桌子上，轻轻摇头，道：“你可真够无聊的，连这种书都看。难道你不知道妖族的事多为胡诌么？”

此人长相俊美，秀如闺秀，岳琛也算认识，他叫容俊一。

容俊一挤了挤眼，向四周看了看，低声道：“我这儿有一本书，乃是世间真正的奇书，等闲之人是没有资格看到的。看在同门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借你一阅。不过呢，不能白看，身为同门我也不能做的太苛刻。算了，我就吃点亏，每一个时辰一枚四品灵丹，怎么样？”

“太贵，看不起！”岳琛捧起天授冥志录继续阅读，不再理容俊一。

容俊一“嘿嘿”一笑，“装什么纯洁小处男，我还不信这个邪！”

忽然，一幅春宫图出现在岳琛眼前。岳琛不紧不慢的拨开，继续看自己的书。

“哟呵！阅历挺丰富的嘛！”容俊一收起那本白皮无封面的图书，挤眉弄眼道：“是不是见过真人真事？”

容俊一见岳琛没什么反应，顿觉兴味索然，熟视之。独自凝眉深思，似乎也在琢磨一件事。须臾，谨慎的四下环视后，小心翼翼的从贴身衣囊中取出一样东西。

厚约三寸，质如柔水，色泽银白。正面水纹流动，似是某种符号。

容俊一悄声道：“岳琛，你看过的古籍多，你看看这是不是一种文字？”

岳琛瞟了一眼，便被这种奇异的东西吸引住。眼前这种似被水制作成的神秘之物，的确让人感到新奇。岳琛伸手触摸了下，脸色顿显凝重。

“似水有质，似虚还实，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水文’？”岳琛惊道。

“‘水文’？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怎么没听说过？”容俊一快速收起掌中之物，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岳琛道：“你可听说过‘水族人’？”

“世间还有这种人？水做的人？”容俊一奇怪的看着岳琛，眼中的疑惑延伸到脸上，尽是不屑。

“相传，‘水族人’是开天辟地之初存在的为数不多的种族，亦是灵智最高的种族，没有之一。该族极擅相卜之术。相卜之术的关键之一便是各种符纹的运用。灵智超群的‘水族人’由符纹演绎出记录事物的文字雏形。在天地生灵繁衍的岁月长河中，在人族开始改变命运前，‘水族人’都是智慧的象征。

但此族极为神秘，亦从来不与其他生灵种族交往，历代与世隔绝。直到初代天妖皇统御世界时，凭借强大的武力将‘水族人’请出山，为妖皇一脉卜算吉凶，记录大事纪。但是，到了第三代天妖皇时，‘水族人’突然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典籍记载中。‘水族人’留传下来的各种珍贵古籍亦被毁尽。唯有一些只言片语的残缺文献留传下来。

按理，你的这种‘水文’应该不会留存至今。除非……”

容俊一盯着岳琛，平静的眼神中透露出几丝异芒，问道：“除非什么？”

“我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天妖皇的陪葬之物！”

“对不起，我真是小看你了！答应我，忘掉此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好吗？”

岳琛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侧头看向窗外。

天高风和，流云布景。

忘尽云涛起落处，应景生茫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