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血溪

潇风洒洒，暗月捎挂。

十三个人并排站在被撕开的巨大地缝边沿上，静静的注视着点点鳞光照映的地面。

“岳师弟，刚才是怎么回事？你不会独力打跑了九瞳巨羽吧？”

“萧师兄，你认为凭我一己之力，可能做到？”

“这个……，绝对做不到？”

“我想请教一下九位师兄，你们可曾亲眼见到过九瞳巨羽？它长的什么样子？”

“嗯？”萧尧一怔，回头看了一眼岳琛，道：“这事，你算是问到根上了。其实，关于九瞳巨羽的起因，与神狐宗的创派是一起流传下来的。我们这些外门弟子所知的传言，大概是说：神狐入凡间，合众神之力开派立宗，创万世不拔之基业。神狐功德圆满，得道飞升。羽化登仙之前，留下了三大遗愿，其中之一便是九瞳巨羽。”

“哦！那宗门所说的九瞳巨羽蛇，便是神狐所说的九瞳巨羽？”

萧尧冷笑一声，道：“神狐的遗愿，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完成的！万年前，宗门中的一位绝顶奇才，历尽千辛万苦，的确是在红林地域内亲手捕获了一只独眼九瞳的巨蛇。此蛇的蛇身更是怪异，身上浮有一层厚厚的羽毛。从那时起，所有三狐宗的门人弟子，便将这种怪蛇当之为神狐所说的九瞳巨羽。但奇怪的是，自从此怪蛇进入神狐宗后，神狐宗内接连出事，不少精英弟子莫名其妙的消失。”说至此处时，萧尧戛然而止，不再继续。

几个声音同时道：“后来？”

萧尧轻一摇头，道：“后来，就是三狐宗最为空白的一千年时间。没有任何只言片语的传说留下。关于九瞳巨羽的传说，还是那个千年后的神狐宗第一任掌教，在宗门的一间极隐秘的宝库内发现的，是一位亲历长老的手笔。”

“萧师兄，恕我直言，若是如斯情形，对于任何一个宗门来说，都是天大的禁忌。莫不说当事弟子会被灭口，就算是在岁月的长河中，也是没人敢传下去的大禁忌。师兄能说的如此详实，倒让人觉得有些不解。”

“哈哈……！岳师弟，有些事就是这么巧，我偏偏就是知道一些实情的人。老夫也深感无奈！就像岳师弟今夜看到的事情，你随便怎么说，恐怕也没人会怀疑你，可真相只在你那里，对不对？”萧尧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情，只有在场的十三人知道，老夫倒也放心！”

东门雨轻声道：“老东西，你是在威胁我们么？刚刚过去不久，从你被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来看，你有什么能耐对付我们？可真够自大的！”

南宫浪道：“小雨，相信他，他想杀我们，肯定能做到。”

“为什么？”东门雨不服气的说道，“小狼，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另外，你也别忘了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娘说过，最能欺骗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那双眼睛！”南宫浪用肯定的语气说道，“简单的说，一个知道这么多事情，又有内门弟子那种对头的人，还能活到现在，这不是偶然的事情。”

西门雪未等南宫浪说完，抢过话道：“小狼，你的意思是，萧师兄利用苦肉计，想除掉内门弟子左泰？”忽又回头对着萧尧道，“老师兄，您是怎么追踪到我们的？”

萧尧一摆手，打断了三人的谈话，道：“别再问了，也别再讨论了！我们先离开这里！若是有缘人，终有一日，自然会知道事情的真相！若是无缘，强求又有何意义！”

岳琛道：“师兄说的有道理！何况，你们有没有发现，在这么大的动静下，这片地域仍是安静的出奇！”

申绍道：“岳师兄的意思是，这里没有一个活人出现，对不对？”

岳琛微一点头！萧尧头前带路，一行人开始撤离这里！

路上，萧尧只是提到了“空间法阵”的字眼，但细细描述起来，也有些含糊其辞，语言不详。然而，岳琛由此推断，萧尧想方设法要成为内门弟子，所要做的事情之一，似乎就与他所说的“空间法阵”一事有关。不过，他用如意袋的创造原理做的形象比喻，还是让其他人有所悟。但真实的情形恐怕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

青丘洲，红林地域。

十三人爬山涉水，翻山越岭，一连走了七天，别说没见到活人，就是活物都没见到。天地灵材什么的，更甭提了。更糟的是，就连萧尧、南宫浪二人，也不知道这是红林地域内的什么地方。

此情此景，对于哪十二人来说，就像是一次无奈的远行，但对于岳琛来说，仿佛旧事历历在目。曾经的那段梦魇般的日子，又重现在眼前。因此，相比十二人，岳琛要紧张许多，神识扫视周围的角角落落，不敢有丝毫的遗漏。

与此同时，一个念头渐渐的在脑海中形成，忖道：“莫非，在宗门掌控的地域内，也有如红林地域一样的一片地域？”

正行进间，南宫浪“咦”了一声，身形一闪，来到岳琛身边，低声道：“师父，前方十五里外，有血腥味，而且是人血！”

岳琛微一点头，道：“好！叫大家停下来，商量一下对策！”心中却暗自忖道：“南宫浪的道行，似乎在不修炼的时候，也在进精！为何与血炎如此相似！”

待萧尧等人聚拢过来后，岳琛道：“诸位师兄，连行七天，今天终于有好彩头了！小浪发现，在前方十五里的地方，有人血的味道传来！大家认为我们是直接过去看看，还是绕道而行？”

这一次，许鹏却抢先道：“岳师兄，我们所处的这块地域，地势低，水气盛，这是附近有万年河流的迹象。”

“许师兄的意思是，这血腥味可能是顺着河流来的？”

“岳师兄高见，正是如此！”

“好！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再分散开来！由我开道，萧师兄、费师兄、居师兄三人殿后。大家有无异议！”

萧尧道：“岳师弟，不必太过谨慎。尽管我们所走过的地域内，即无生灵，亦无凝聚天地灵气而生的灵材，但也不是一片死地。老夫大胆推测，真正的战场，恐怕至少在五百里之外。”

“师兄言之有理！”岳琛如是肯定了萧尧的推测。因为在这个时候，有这样一个真知灼见的智者在，他的言`论无疑是最可靠的。

十三人也未多做停留，加快速度前行。雨、雪、浪三人，直接御剑凌空而去。

一旁的杜天喃喃道：“刚晋升为外门弟子，就有如此高阶的灵器法宝，而且还能御剑飞行。真是奇怪！”

岳琛一时兴起，问：“杜师兄，神狐宗的灵器、法宝，以及各种道法、术法、丹诀、炼器秘诀，等等，如何做才能得到？是不是全要用神狐灵魂来兑换？”

“唉！这个不一定的！”杜天长叹一声，道：“如果宗门内有人撑腰，自然如此。但是，如果没有什么强力的靠山，就算侥幸得到神狐灵魂，也兑换不到有用的道法、术法，甚或是灵器。至于丹诀、炼器诀、法宝之类的，做为外门弟子，就永远别想了。”

岳琛打了个哈哈，道：“原来如此！看来，师兄是吃过一次亏，才自己创建了堂口的！”

“还真是这样！不过，一切都是白搭，还白白损失了许多好兄弟！”杜天说时话锋突一转，道：“据我观察，要是岳师兄创建一个堂口，定可以让那群王八蛋们侧目。”一拍胸脯，高声道：“要是师兄不嫌弃，我杜天第一个追随！”

一直不说话的申绍突然插话道：“这事，还是要能活着回去，才有得商量咯！”

“姓申的，你什么意思？你当初投靠了人家，不也被人家当废物一样一脚踢开？”

申绍看着怒气冲冲的杜天，突然一笑，道：“没规矩！骂人不接短！你爹娘没教过你？”

费熊狠狠瞪了二人一眼，骂道：“两个废物，吵什么吵？没听到溪流的声音？真是下贱！”

杜天、申绍似乎真的被激怒了，二人同时围了上去，厉声道：“你这条被人放弃的狗，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顷刻间，三人开始对峙起来。但岳琛没在意，只是静静的走到溪流前，看着泛起的阵阵殷红。南宫浪等人也不见踪影。回头道：“萧师兄，您能发现什么不？”

萧尧附身用手触摸了几下溪流两边的血渍，又捞了一掬血水闻了闻，摇头道：“奇怪！这血液至少是一个月前的了，但是，三狐宗的狩猎试练，开始不到二十天。这会是什么人的血液呢？”稍一顿后，道：“我们还是顺着血溪走走，再看！”

“嗯！”岳琛应了声，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对峙的三人，发现三人也已经跟了过来，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但是，哪位申绍的言谈，还是引起了岳琛的注意。他那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就让杜天跳起来，从而致使了刚才的局面。

顺着血溪逆流而上，众人渐渐发现，越往前走，草木枯萎的越厉害。这种枯萎的现象是从草木的根部开始，有些开着鲜艳花朵的花木，根部却是虚枯萎烂。而在这枯烂的部分，似乎又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支撑着那盛开的花朵。

岳琛搜索自己的记忆识海，也没有这种诡异的记录。

走出五里地后，萧尧喃喃道：“这怎么像是一种道法神通所致呢？这种虚枯噬血的道法神通，好像没听说三狐宗中那一派有此等邪法！”

众人都是从鬼门关上绕过无数次的人，见到这种异象，也没人去触碰，只是紧绷着每一条神经，关注着周围的情形。

一路无事！

当萧尧等人赶上南宫浪等人时，已到了血溪的尽头，行程足有五百余里。而在这血溪的尽头，是一座高约三十丈，由数千具尸体堆集而成的肉`丘。他们的血液早已流干，生命迹象却像是刚刚消失不久。能看清的每具尸体，齐腰以下皆是虚枯萎烂，以上皆完好如初。每一双怒睁的眼睛中，满是惊恐绝望状。

众人从起初的错愕中缓缓醒过神来，紧接着是一种无名的恐惧布袭全身。这种由内而外的惊悚感，让人感觉到绝望。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安静的注视着前方的肉`丘。

良久，南宫浪道：“他们来了！”

东门雨忙问道：“谁？”

南宫浪使劲摇摇头，微一低头，道：“我不知道！娘也不知道！但是，他们曾经出现在过神狐山。现在，他们又来了！”

萧尧道：“看来，三狐宗损失了这么多内门弟子，是提前狩猎时间的原因。既然他们来了，我们需尽快离开这里，给宗门通风报信！”

居永悠悠的说道：“不行！神狐宗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倘若我们告知宗门此事，我们的下场你能想不到。这事，我看还是得从长计议。”

“居师兄言之有理！”岳琛道，“我们只需要引宗门的内门弟子与长老发现这里，就足够了！”

佘鲲道：“这事不难！”说到做到，佘鲲没有丝毫的拖延，从自己的粗布袋里折腾出几样东西，开始忙活起来。

东门雨道：“真是奇怪，这种场景我怎么好像在那儿见到过？这些杀人的人可真有意思，如此悠闲的将尸体堆集起来。”

“是啊！他们好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西门雪也说道，“只是，这种杰作似乎太残忍了些！”

此时，佘鲲跑过来说道：“岳师兄，信号烟火做好了。我按我们步行的速度算计，大概走出八百里之地后，会自燃。”

“好……！”岳琛好字刚出口，计尚冲过去一顿乱踩，弄的众人一脸诧异。待计尚回来后，解释道：“死一个人也是死，死万数人也是死。既然已经死了，就让死有意义些。要是他们真的来了，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你说是不是，岳师兄？”

“如此做法，似乎……！”岳琛欲言又止！

“哼！三狐宗内的自相残杀，恐怕只会比这更残酷、残忍万倍不止。何须为此伤感、烦恼！”计尚冷冷的说道，“只有活人，才能继续游戏规则。接下来，我们绕过这堆肉`丘，径直朝前走，定能走出这片鬼林。”

他这一说，说的众人无话可说，只是面面相觑。岳琛等人虽然入门晚，但生死相争的事见的真不少。对此，多少有些泯然，有些麻木。临行前，众人的眼光同时看向身后的那条血溪。刹那间，人人都有一种错觉：自己的血液，已经与这条冰冷的血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