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阴魂不散

贵妃一进门便有位胖乎乎的中年妇人上前招呼,那笑容给黏脸上似的,怎么说话都不带破坏她和蔼的表情,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嘘寒问暖,贵妃两辈子都没见过看上去这么和蔼可亲的人。·

她头上戴着青色抹额,上面绣着各种花色,端的是花团锦簇。与方才杭玉清躲着的两个妇人后面跟着的牙子额上戴的一模一样。

贵妃放眼望去,牙行里妇人的装扮都是一样,而男牙子则穿着合身的青衣长衫,干净利落,仿佛读书人一般,只在两端袖口接了块藏蓝色的布块。想来该是牙行里类似于行服,区别于客人最明显的标志。

妇人自称姓贺,坐上来只问了姓氏,便不再细作打探,只道:

“我们这牙行是官府发了牙帖的,比外面那些私人牙行可靠谱的多,收费标准我一会儿和您详谈,只诚信方面您的确是可以放心的,绝对保证童叟无欺。不知夫人此番前来是想作何经营?”

贵妃轻呷一口茶,微苦回甘,和小店冲的那些个茶叶渣子绝对不可同日而语,不管她说的天花乱坠,一些小细节方面倒做的很是周到。·

“我要——”

贵妃慢条斯里的才开口,就听杭玉清提着衣摆扯着大嗓门横冲直撞就过来了:“我们要租个店面,做烤肉串的,你给介绍个好点儿的店面,钱不是问题,主要是地点好!”

钱不是问题,呸。他也说得出口。

贵妃听了直翻白眼,他还知道明阳城繁华,三十两的预算是把前前后后。房租、调料、一应器具包括人员的预算全在里面的,就这样他也敢揪着脖子喊不差钱,真是一张纸画一个鼻子,好大一张脸啊!

杭玉清抓起桌上的小点心狼吞虎咽一盘子转眼就下去了半个,咽的他直冲贺牙子摆手:“水、水、水!快!”

贺牙子愣眉愣眼地赶紧招呼伙计送来一杯茶水,杭玉清接过去一口就灌下去,此时贺牙子万分庆幸这正是夏天。他们给客人倒的都是温水,不然就照这位主的这种喝法,万一滚烫的水倒下去。他们又摊了一门官司啊。

……如果不是看这位小公子长的清俊漂亮,跟家里贴的年画娃娃一般,那身衣裳一看就出自城中刘婆衣铺,品质和价值的保证。她真怀疑这主儿是饿死鬼投胎。到他们这儿来混吃混喝的了。

“不知公子是想要多大的店面?大概想要哪条街——”

“当然越繁华的地段就越好!”杭玉清大咧咧地坐下,把方才剩下一半的糕点三下五除二全祭了五脏庙。

他从早上出来一路兴奋的不行根本就没顾上吃饭,车上的东西还让大傻子一家风卷残云都给造了,连点儿渣渣他都没抢到手,他如今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但凡扫进眼里能进肚子的,他是半点儿不留情面,全造了。

贺牙子来回扫扫贵妃。再扫扫那个闷头的吃货,搞不清这两位谁说了算。

“我们牙行手头上倒是在梨花巷有一间酒楼。不过他们不是出租,是要兑出去。”贺牙子试探地问,说出口她自己都觉着心虚,这公子话说的倒大,可看那美妇人衣着打扮却不像是有钱人,再深惹不露也嫌藏的太深。

她犹犹豫豫地道:“梨花巷在安义门南边,最是繁华,夜里也是宾客迎门,月租十两银子——”

没说完,贵妃一把手就打断了她:“这样的费用对于我们来说负担不起。贺大嫂你别听他的,先给我说说你们明阳城内的店铺一般都有几等价位,怎么个收付方式,再者,我们除了店面,还要找一个掌柜,两个年轻,吃苦耐劳的伙计,这需要你多费心了。”

贺牙子看了看杭玉清,这货倒是不吃了,又招呼伙计要了两盏茶水,她这才笃定这里拿主意的是贵妃这位美妇人,而不是喳喳呼呼的吃货。

只是,她有些不懂这二位的关系,看着夫妻不像夫妻,姐弟不像姐弟,关系成谜。

“我们真的不租梨花巷那个?”杭玉清不死心地问。开始一听牙子报价几乎吓了个倒仰,他知道安义门那边繁华,可从来也没想到租金会贵成这个德行。

但凡事两面,他转念一想,这么贵肯定有贵的理由,赚的钱肯定也多。他们有三十两银子,先支撑三个月,他就不信回不了本!

根本不用他说,贵妃就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只好奇这货是怎么吃的一肚子草包还活到的今天。没让人坑死骗死都是他家祖宗积了阴德。

“我们不要!”贵妃一字一顿地道。

面上不显,可杭玉清狗鼻子就生生闻出了她隐而未露的火药味儿,顿时摆出一张笑脸,“师娘说的是,我们不要!我其实就是问问,不要就不要嘛——”

他眼珠子骨碌转了两圈,“可是梨花巷是真的很多客人,那是秦王世子一力扶持起来的,从桂花巷到梨花巷每条巷子就有至少两家酒楼,招呼明阳南来北往的商客和官客,进那里没个几十两是出不来的。”

他的原意是解释一下梨花巷巨大的商机,却不知贵妃越听越觉得他不靠谱,那么个非官即商聚集的地方,也是他们平头老百姓削尖了脑袋往里挤的?就是把他们全身骨髓油榨干了,想盘下来整间铺子如同痴人说梦。

更不要说那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秦王世子,人家不找他们麻烦他们就该烧高香,还敢往人家跟前凑,是活拧歪了吗?

“好,你介绍完了,就听贺大嫂接着说吧。杭玉清,现在开始闭上你的嘴。”贵妃淡淡地道。

杭玉清耸耸肩,好吧,他就是个只能出钱的冤大头,一切决策与他无关。

他不甘寂寞地吧唧吧唧嘴,把一肚子的话全咽了回去,百无聊赖地四处观瞧,然后就扫到门外探出两个大脑袋瓜子的妇人,眼神犀利的盯着他,好像光凭那眼神就能把他给钉死在座位上。

“娘希匹!”杭玉清低声咒骂,阴魂不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