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守灵夜和白衣鬼影

在庭院正中央,大家七手八脚用木桩、苫布和炕席搭好灵棚。

在农村主要以棺木为葬具,若露天停厝灵柩,特别是入殓以后,如果没个遮盖,不仅对死者大不敬,一旦遇有风雨,也会造成麻烦。

灵棚呈长方形,里面停放着装殓外公的大红棺材,棺材怀头张贴着书写“民故先考赵府君讳本初享年七十一岁二零零九年五月十七日寿终正寝之灵”字样的殃榜。灵棚两边摆着租来的屏风,上面有“八仙过海”、“松鹤同寿”彩画,四周用黑、白布做的花球装饰,两侧供挂着一副挽联。

灵前安放一张小方桌,悬挂白桌衣,左右点着长明灯。

桌子上整齐摆放着供品、香炉、蜡台、燃香等。桌前有个瓦盘,以供亲朋好友烧纸上香吊唁。

这时前去镇上买白布的人回来,早已准备好的几个妇女,开始忙着“扯孝衣”,就是为死者家眷缝制的衣服,多由亲邻中的中老年妇女帮助缝制。但要求必须是全可人,即有父母双亲夫妻圆满、有儿有女。

孝衣缝制虽然简单,但讲究颇多,缝头在外,不包边,不钉扣子,以宽大为主。若父母双亡,用双线缝制,带子也得齐头;若只一方亡故,则缝单线,带子长短不齐。

孝衣穿戴亦有规矩。如嫡亲子女、媳、孙、孙媳等为“重孝”,内穿白粗布裤襟,白粗布腿带,外罩斜襟孝袍,再外面穿一袭对襟无袖过膝褡袢,腰系孝带,孝子要戴一把抓平顶儒中外带麻冠,侧缀麻络,俗称“扎肚子”,即“梁冠”。女人则一律头戴用白布折成二寸宽的布带,围在头上脑后交叉,用白布裹铜钱以发卡卡住,下端搭至腰间,俗称“箍子”。其上所用麻有单双根之分,若父母双亡则要用两根麻缠绕。孝鞋是在普通鞋上罩上本白布,后跟缝红布条,俗称“孝子鞋”。

此外,从孝服的颜色和披麻的粗细也可分辨亲疏关系。嫡亲孝男孝女的孝服为本白色,女婿及其他非嫡亲的孝服为漂白色;孙子辈的要在孝服上戴红绒球,俗称“缨儿”。孙子(女)戴在正中,而外孙(女)则戴在偏侧,以区分关系。

死者同宗每人发孝帽一只,女发孝巾一条,名曰“散孝”。对前来的吊唁者要给约四五尺白布一幅,谓之“扯孝”。

我和大舅及几个亲戚带着孝在旁边守灵。因为外公人缘很好,村中许多人拎着黄纸陆续前去吊孝。

每逢有客人进入院子,司仪站在灵前严肃低沉地高喊一声:“有客。”

如果是亲戚,而且和外公平辈或晚辈,大多哭灵,我们上前搀扶劝慰,如果是无亲无故的客人,只是上前接过客人递过的黄纸,向人家行礼。

按照老辈规矩,一般孝子孝孙都要叩头表示谢意。如今时代变了,这些老规矩早已取消,大家也理解,别说亲朋好友,即使乡里乡亲的,懂些人情道理,也不会挑三拣四,毕竟这是丧事,不看活人也要看死人,死者为大。

按照当地土葬风俗,家里老人去世,不能马上入土下葬,要停灵,也就是灵柩停放三天,供亲友吊唁。

对于外公去世,我比其他人更伤心,从小在他身边,可以说相依为命。

当晚我又和舅舅们一起守灵。有人说,人刚死后灵魂还停留在自己身边,在老人没有下葬前,守灵也是一种尽孝方式,当然也有其他亲朋好友帮助守灵的,但至少要血亲在场。因为这期间灵魂是不受控制的,大多数灵魂安分守己。但一些生有恶念的亡灵,如果没有亲人在场,趁无人管制之时可能伤害其他人。

但听外公生前说过,更主要的是防止有猫、鼠、狗等动物靠近灵柩。

一旦人的尸体吸入这些动物的生气,容易出现尸变,所以守灵一般都是好几个人,一定要百分百确保没有小动物靠近灵柩!

大舅他们和几个亲戚抽烟聊天,想起外公生前的事,我悲由心生,尽管知道外公身体不好,但从来没想过他会离开自己,欲孝而人已去。

山村的夜晚,格外寂静,一弯月亮在被薄云半遮半掩,大写奠字的白色灯笼在微风里一摇一摆,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喵,喵喵!”

突然之间,靠近灵棚附近的院墙外,传来几声猫叫。

大家顿时停止了说话,生怕野猫窜出来,我也连忙站起身来,和大舅说一声,抄起一根棍子,穿过院门,绕到院墙外,准备将野猫哄走。

外公家外面是一大片黑压压的庄稼地,靠近墙边有几个野生的刺槐和柳树,四周杂草丛生。

当我正四处寻找野猫时,一股寒意突然涌上心头,顿时汗毛竖起。

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见墙角的柳树下,站着一个飘忽的白色人影,低着头,潜意识感觉不对,壮着胆子大喊一声,“谁?”

话音刚落,猛然发现对方好像没飘在地面上,大脑轰地一声,头皮麻了。

呼地一下!一股阴森森的凉风扑来,眼前一花,白色人影不见了,紧接着耳边似乎响起桀桀的笑声,此时依稀听见大舅在院里喊我的名字,我想大声喊救命,可是发不出声来,恍惚间看见狰狞的鬼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恶向胆边生,我挥起木棍砸了出去,但砸在一个空,清晰地看见鬼脸狞笑着,直扑向自己,根本来不及躲闪,身体乍冷,似乎什么东西挤了进来,有种灵魂被活生生撕扯开般巨痛,惨叫一声,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恢复了意识,浑身如刀割一般,疼得生不如死。

恍惚间看见外公在和那个白色人影打斗,难道自己是在做梦?我不由得大喊姥爷,发现怎么也喊不出声来,无论努力挣扎,身子也无法动弹。

只见那白影卷起阴风不断扑向外公,发出桀桀狞笑,外公眼睛已恢复,手掐指印,发出一道诡异的黑芒,直接轰向对方。

那白影显然不是外公对手,和黑芒一接触,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鬼气翻腾,被击落在远处。但透过灰蒙蒙的雾气,看见那诡异的白影很快又重新爬了起来。

我一时大急,却又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