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违心

木屋中燃起了柴火，比屋外温暖许多。容烟呆坐在炕上，望着跳动的火苗，脸色映得有些泛白，神情也呆滞。

墨秦递给她一杯暖茶，坐在椅上，望着她。

“怎么回事？”

“啊？”她愣愣的。

“王嫂的事情，怎么回事？”他望着她问道。

“我不知道……”容烟摇摇头，有些虚弱道。

“容烟，”墨秦微叹，“不要瞒我了，我都知道。”

容烟猛然抬头，眸中却是困惑之色。

“那个妖怪，你跟他……多久了？”他的黑眸紧盯着她。

“什么……”

“容烟，”墨秦站起身，“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我之前都看到了，你和那个妖怪！妖怪是你藏的，是吗？”

容烟缩着身子，一言不发。

见她这样，墨秦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容烟，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他是个妖怪啊！雪域里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存在？你可是神女！你违背祖上，违背誓言……”

“不……”容烟把头埋进膝盖，微微颤抖，“他不会害人的！不会的！不会是他！”

“容烟……”墨秦走上前，把手轻搭在她肩上，“妖怪本无心，你又如何知道，他想做什么。”

容烟忽然抬起头，紧紧攥住墨秦的衣角，“阿秦哥，你要帮帮我！我，我不相信是他！绝对不会！当，当初……不过是他救了我……我才，才留下他的……可真的……”

墨秦蹲下身，拭去她脸上的泪，“对妖怪，不要有怜悯。阿烟，这难道，你还不懂？”他顿了顿，“如今你杀了他，是最好的赎罪。”

“不……”

“阿烟，”墨秦望着她，眼神中满是悲悯，“我知道你并不喜欢神女，也不想净化妖息，为雪域做那些事。但既然已经成了，你也得一心一意。妖怪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他伤害了新任神女，这是重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开脱。我只能瞒，替你瞒着。阿烟，我还是希望……你能杀了他。”

容烟垂眸，许久，眸中满是坚毅的神色，“我自己做下的事情，我不会改变，也不会后悔。我会自己去承担。我不会杀了他，我……不相信。”

“阿烟，”墨秦的语气中带着愠怒，“你还是执迷不悟么？你知不知道，被祖上发现，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不就是死吗？！”泪水决堤般涌出，模糊了容烟的双眼，“死就死，有什么大不了！反正我这命也不值钱……我今生今世，都为雪域，从来不能做一件自己的事情！如今我能为守护他这一件事，我高兴！我偏要做，偏要护着他……”

墨秦望着她，眼里的寒霜慢慢地，融化。许久，他望着抽噎着的容烟，缩起来的她看起来更加弱小，心中一动，忽然俯身，抱住她双肩。

容烟猛然一颤。

“阿烟，不要怕，”他轻声在她耳畔道，“是没什么大不了，但你决不能为了一个妖怪献出自己的生命。我知道你讨厌神女，讨厌雪域。大不了……我们一起离开雪域罢。我带你走。”

枯木林中依然是他的气息。容烟脚步匆匆，感觉到，他已经醒了。

但是洞穴中没有他白色的身影。

心中莫名的缩紧。

白容又去哪了？

她着急，不能再让他出去了！

“容烟。”身后忽然有人唤她。

容烟回过身，看到他熟悉的脸庞，平静如水的黑眸。心中如同有巨石落地，咕咚一声，可是愤怒很快又冲了上来。

“你去哪了？”她冷声问道。

“出去走走。”

“去哪？”她望着他，又道，“在我从雪山回来之前。”

白容没有言语。

心底有恐惧蔓延。

“我问你话呢！”她故作强势，声音却不住地颤抖，“快告诉我！之前……王嫂……是不是你？”

他依旧没作声。

“王嫂……那个妖怪，不是你，对吗？”她愈发慌乱。

白容眸中神色安静，许久，他开了口，声音轻轻。

“是我。”

容烟浑身猛地一颤，“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难道不好吗？”他反问她，“这样，永远不会有接班人，你也永远不用灰飞烟灭。”

“你太自私了！”不知哪来的力气，容烟猛地推了白容一把，眼睛涩涩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伤害王嫂，还有王嫂的孩子！她们都是无辜的！白容！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他没说话，静静望着她。

“你就是个自私鬼！”她狠狠推了他一般，莫名的哭了。

她不希望他是这样。

就算是妖，也是个善良的妖。

记忆中的他，从来不是这样。

心里……真的好难过。

容烟转身要走，却忽然被扣住手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猛然按在身后石壁上。

“我自私？”白容俊美的容颜忽然在眼前放大，黑眸冷若寒霜，“我自私，你就不自私？”

容烟愣愣。

“容烟，”他声音寒冷，“我为你做过什么，你为我做过什么？我为你待在这里十年，我可以为你做一切，做一切天下人厌恶的事情，我可以为你负尽天下。那你呢？你为我做过什么？你什么都没有。”

容烟仰起头，直视着他，“我，为什么要为你做事？”

白容微怔。

泪水滑过脸庞，很烫，容烟仰头望着白容，望着他俊美的容颜。

他一定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他。

“我让你离开，你不走。”容烟慢慢平静下来，声音带着冷意，“这是你的问题。我说过我这一生都是雪域的，不会跟你离开。而你现在，却伤害我的族人，你有理由净化你。白容，当年让你留下，给你半颗雪域，不过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不要想太多了。”

他望着她，黑眸中猜不透的神色让她很难受。

“白容，”她努力仰着头，让泪水不落下，“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离开雪域，我们两不相欠。二，等到了日子，我就净化你。”

如今你杀了他，是最好的赎罪。墨秦的话在耳旁响起。

她不想伤害他，她只想他离开，平平安安，就这样，足够了。

他凝视她许久，忽然道。

“好。”

“什么？”

“好，”白容望着她，“我走，我离开雪域。”话毕，他松开了扣着她手腕的手。

容烟怔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容抬手，轻抚上她的脸庞，“容烟，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那孩子的妖息是我加的，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不需要！”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容烟甩开他的手，“我是生是死，最终如何，都不要你管！你马上离开！我不要再见到你！我……”可是话音未落，她却哭了。

为什么哭呢？

白容从来不是这样……她不要这样的白容。

她胡乱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转过身去，不愿再看他。

“容烟。”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容烟顿住脚步。

身后一时安静，许久，才传来他的声音。

“你……要小心。”

枯木林外，几片枯叶从空中悠然飘落，一个小小的人儿，裹着披风，躲在树后，帽檐压得低低的，许久，她半弯起唇角，诡异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