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4章 她

……

等韩宇来到金志雄在首尔落脚的那间公寓时,金家已经开饭了。

“O、OPPA!”

一进门,韩宇还没来得及问候为自己开门的金母,一道许久不见的身影就冲到了他身前。

看着金夏妍张着嘴又不知道该对自己说些什么的紧促表情,韩宇愣了愣,旋即就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抬起手,摸了摸金夏妍的脑袋,道:“嗯,OPPA在这。”

金夏妍怔了一下,神色间的紧张就莫名消退下去,她低着头,抱住了韩宇伸向自己的那只手,嘴里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见到这一幕,不管是站在一旁的金母,还是坐在饭桌那边转头看来的金志雄和金泰妍,神情都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刚好赶上家里开饭,听说你今天办粉丝见面会,要先去客厅休息一下吗?”

金母今天的声音似乎有一点从未显露过的温柔。

韩宇对她笑笑,道:“不用了。直接吃饭吧,我一个人待在客厅,你们也不方便。”

“嗯,那好。”金母也没再说什么。

于是,本来饭桌上的四副碗筷变成了五副。

打从韩宇进门起,金父就一直在埋头吃饭,也不说话,气氛略显异样。

韩宇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他,就微不可察地抿抿嘴。

“OPPA,我给你装饭吧。”

“不用了欧尼,我来吧。”

金泰妍刚准备起身,就被积极的金夏妍把饭碗抢了过去。

在座的几人沉默地看看彼此,都没说话。

之后,时间就在五口人一起吃饭的情况下慢慢流逝。

过程倒也不是特别沉闷,金母偶尔会主动开口,和韩宇微笑地说几句话,旁边的金氏三兄妹也常常会各自聊天,还算是有说有笑。

只不过,每次说着说着,大家的视线总是会时不时地落在一语不发的金父身上。

饭后,金父又是最早离桌的一个。

还坐在桌边的四个人一起望着他走进房间里的背影,心情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小宇。”

金母忽然叫了韩宇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你心里应该也清楚,过去要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其实我也是很喜欢你这个晚辈的。虽说现在真相如此,但关系会变化,感情却不会变。多余的话,阿姨也就不说了。以后泰妍和夏妍愿意认你作干哥哥,我也没有任何意见。严格说起来,经过这样的变化,你和我们家反而可能会变得更亲近一点。”

在座中的金夏妍下意识张了张嘴。

结果话还没问出口,就被金志雄碰了碰胳膊,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道:“笨蛋,以前H……以前宇他和我们家的关系很尴尬,说是亲人,但实际上跟我们完全没办法亲近。现在好了,没了那层障碍,以后我们不就可以自由往来了吗?”

啊,是这样啊?

小丫头这才恍然大悟。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妈妈那一脸温和的神态,再瞧瞧若有所思的韩宇,高悬的心直到这时才算是放了下来。

要知道,前几天从姐姐那边知道OPPA居然不是家里的亲儿子后,金夏妍就像是遭到了晴天霹雳一样。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向来不喜欢OPPA的妈妈会不会和OPPA断绝往来的可能性,为此担心了好久,所以韩宇刚刚一进门的时候才会急忙跑到他身边进行表态。

现在好了,既然妈妈都不反对,那以后其实也没什么变化啊,顶多就是少了层真正的亲人关系而已。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都没有意见,关键在于你……在于你金叔叔,他遭受的打击可能很严重。”

金母的表情有点难以言述,一方面是为了丈夫感到担心,一方面也是为了这件事其中的曲折而感慨。

坐在金母对面的韩宇闻言就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种情况事实上也早在预料之中。

“OPPA……”

坐在韩宇身边的金泰妍往里屋的方向看去了一眼,道:“等下……你还是主动去找阿爸谈谈吧。”

“我知道。”韩宇对她安慰地笑笑。

他今天来这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所有人吃完饭后,韩宇挽起袖子,帮金母收拾起了碗筷,金泰妍和金夏妍也上前帮忙,如此一来,金志雄也不好一个人休息,索性也走进了厨房里。

“行了,这里有我们就够了。有的事,事前考虑再多也没什么用。”

刷好一个碗后,金母脱下橡胶手套,转头审视着韩宇,抬起双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在一旁看着的金志雄三人对视一眼,金志雄更是无声地嘀咕了一下。

“说实话,之前见过那么几次后,在我的心目中,实际上也已经隐隐把你当作儿子一样看待了。没想到,我已经决定好要接纳你了,泰妍却给我们带来了这样的消息……神奇的是,我现在看着你,发觉自己心里面的那份感情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郁了一些。”

话说到这,金母就在旁边三兄妹吃惊的注视下,伸出手,轻轻抱住了韩宇。

那张有几分淡雅和柔美的中年面容上泛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你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过去因为那些我们都知道的原因,我强迫着自己不去心疼你。可是现在,不需要了。去谈谈吧……不管结果怎么样,阿姨都代表我们家接纳你。你不用太顾忌那老头子的想法。”

没有想到,曾经最反对自己的人,如今却成了最坚定支持自己的人。

韩宇低垂眼帘,也抬起手,抱了抱金母,口中轻声说道:“是……我知道了。”

之后,在母子四人或担忧或释然的目光中,韩宇就走向了金父待着的那个房间。

“坐吧。”

一进门,坐在椅子上好像等待已久的金父就对走进来的韩宇说了这么一句话,令他微微一愣。

“不用关门,就开着吧,省得到时候那几个孩子躲在门外偷听。”

说着,金父就对韩宇挥挥手,在跟前那张已经放好的椅子上拍了拍,“坐下吧,我们聊聊。”

韩宇沉默片刻,就依言松开了抓着门把的手,走过来坐下。

“小宇啊。”

韩宇的背脊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几分,他正色地看着面前的金父,“是,您请说吧。”

“说实话……泰妍说的事情,一开始,我真的很难相信。但现在,我把一切都想通了。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长辈,我接下来要对你说的一些话,希望你也别介意。”

韩宇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偶妈……不对,你的以诗阿姨,真的太狡猾了。”

韩宇忍不住抬抬眼,略微惊讶地看着苦笑地说出这句话的金父。

“你知道吗?我这几天仔细在家想了想,发觉,以诗她居然真的从头到尾都没向我承认过,你是我的儿子。所有的事情,只不过是我和你阿姨自己的猜测而已。然而,这正是她狡猾的地方。”

金父叹息一声,短短一段时间不见,他的模样似乎就苍老了好几岁。

“她的良心没办法让她对我说出欺骗我的话,但是,为了你,为了你以后能生存下去,她必须要‘骗’我。所以她就把你带到了我面前,虽然她什么都没对我说,却让我们误以为,你就是我的亲儿子,就连你自己,恐怕都被她给误导了。所以我才说她狡猾,我们小时候她也是这样,她一向聪明,不屑于说谎,却总是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金父的语气十分的感慨,又像是在缅怀追忆着什么。

“不过,我转念想想,又感觉,或许,这就是她的目的吧。她不想亏欠我太多,她当时把你带到我面前,只是想为你的将来安排一条出路而已。她明明知道,只要她愿意亲口拜托我一句,就算是孩子他妈再怎么反对,我也一定会把你留在家里的,可她没有……哪怕当时她已经病得那么厉害了,她还是保持着自己的骄傲。”

金父的声音顿了顿,抬头看向韩宇,仍旧苦笑着问:“说起来,有件事我应该没有跟你说过吧?”

韩宇不禁又坐正了一些,和他认真对视着。

“你也知道,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这种病,情况严重的人很难生育,甚至都很难长寿。我的父母,其实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逼着我放弃了和她的这段感情。而她,表面上也表现得很洒脱,就和我分手了。但实际上我知道,我都知道……她是不想自己拖累我,所谓的理想,其实也不过是个借口,在她发现自己的病已经无可挽回后,她就果断地选择了和我分开。”

“她是我这辈子最佩服、也是最尊敬的人。那个时代,以她那种程度的心脏病,根本没得救的。可她,还是那么努力……从小努力学习,她一直想当编剧,结果长大之后她就真的当上了编剧……一个连稍微剧烈运动一下都会喘气的人能做什么事情?可她还是努力地生活,努力地为了生存下去而工作赚钱……她明明一直那么努力地活着……”

金父渐渐哽咽起来,他抱住了自己的头,像是想要掩饰自己哭泣的样子,可那不断掉落在地上的泪水却已经彻底地戳破了他不堪一击的伪装。

“你知道这几天以来,我脑子里出现最多的想法是什么吗?是后悔。因为我突然发现,我竟然连她生命中对我最后的请求我都没能好好地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