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半路的冥盆

马辉吼完后，看到黄晕灯光下慢慢抬起头的白无心。

他看到白无心那张脸，拢起的浓眉忽然就松了几分，微微诧异地张开嘴：“小敏，怎么是你？七月半不在家里待着怎么上阴山了？”

听到马辉熟稔地口气，白无心眯着眼望着面包车驾驶座方向的马辉，这是个剑眉杏目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不十分英俊但也不难看，眉宇中似乎有几分与马小敏相似。

白无心沉下心，感受隐藏在识海里的那抹马小敏的灵魂，听到那灵魂说的话。

原来眼前的男人还是这具身体的二表叔，在茅山族马家这样的大家族他却摒弃了修道娶了个普通女人，成了个普普通通的司机。

白无心弯了弯眼，冲着马辉呲牙：“二表叔，好巧，居然在这儿也能碰上你。前几天三伯父托了个事给我，让我到阴山收服野僵尸，这不才会出现在这里嘛。”

“野僵尸？”

坐在驾驶座上的马辉白了张脸，回头看了看身后大半进入梦乡的乘客，好在没人听到，不然又有的安抚了。

“小敏，今天出门可不是什么好事，你快些上来。”马辉热心地招呼着白无心上车，但想到白无心说的野僵尸，脸色忽阴忽暗，好在白无心只是一人上车。

马辉奇怪地看了眼只身一人上车的白无心，往她身后掂量了几回，没有看到她嘴里说的那东西，心缓了几分。

马辉聪明地没有问白无心僵尸的事情，现在的他也没资格管理马家的闲事。

他再次松开刹车，拉动引擎，呼地一声往前方开。

七月半的阴山脚下，公路上只有马辉的一辆白色面包车阴阴地开在晕黄黯淡的路灯下，黑色的影子在车后拉到拔长拔长。

白无心坐在马辉身旁唯一空下的副驾驶座上，放好行李，感激地对着马辉微笑：“谢谢二表叔，要不是你来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去呢。这阴山可是离咱们马家总宅好几百里路呢。”

马辉憨憨地抿唇一笑：“嗨，都是一家人，谢什么。”

白无心和悦地笑眯着眼，放松身子依靠在软垫上，墨色的杏眸却是沉沉地注视着眼前越开越长的公路。

“当啷——呲——”前轮胎突然撞到了个东西，发出了当啷的异响，马辉感觉靠右侧的轮胎明显漏了气，车身都往右大幅度倾斜。

车子突然的变故，马辉第一个念头便是转身看看他身后的二十多位乘客，他以为他们会被惊醒，然后爆出什么难听或粗鲁的谩骂声。

可他一回头，看到的却是一个一个乘客趴在前首的椅子上睡觉，半点也没有被惊醒的迹象。

马辉即庆幸又担忧地拉起了手刹，将车子停在了半道上，揣着工具下车。

白无心听到车门被打开的声音，歪着头望着下车准备查探的马辉，倾身，轻声地对着马辉的背影开口：“二表叔，我和你一起下去吧。”

白无心言行合一，拔掉安全带，翻身从副驾驶座上起来，快速地下了车。

她一下车就感觉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烛味，顺着那股子味道她找到了埋在车底查探轮胎的马辉。

藏在车底下的马辉似乎是在拉扯着什么东西，半露在车外的身体不停地前后晃动，阴影下的两只手来回挺动。

“二表叔是撞到什么了？要不要我来帮你？”白无心沿着车身，一步一步走向趴在车底的马辉。

可她走到一半，前进的步子倏地停下，她怔怔地望着不停地动弹在彻底下的马辉，意外的发现马辉露在灯光下的半截身体，居然没有影子。

她暗暗地摸上腰际随身携带的百宝袋，面色阴冷地一步步往前挪动。

就在白无心即将碰触到藏在车底下的马辉时，一只稍显暗红的粗犷手臂突兀出现在她的身后。

此时此刻，那手正缓缓地伸向走在前面的白无心。

在即将碰触到白无心肩膀的那一刻，白无心快速地掏出八卦镜，口中咒语随之而出。

但在镜面照在身后人的脸上时，她的嘴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捂住。

“嘘~”出现在白无心身后的是马辉，他捂着表侄女的嘴将她拖入自己的怀里，轻声地朝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要不是他去后备箱找工具和备用轮胎，他也不会发现车子底下居然藏着个‘自己’。

发现是马辉，正要反抗的白无心这才稍稍缓下不宁的心绪。

但下一秒，两人看向车底下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刚刚还在彻底下的人居然奇异地消失了。

但令人诡异地是，漏气的右轮胎旁居然出现了干瘪了半截的银色铁盆，而盆子里装的竟然是烧给死人用的冥纸、冥币。

看到铁盆和冥纸，白无心听到身后一声阴冷的吸气声，她挪开抱着自己的手臂。

白无心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马辉，一张国字脸被青白色晕染，眉宇间竟快速地串上黑气。

“二表叔，你去哪儿？”白无心刚想跟马辉说几句话，就发现马辉慌乱地跑向后备箱，抱着备用轮胎和一箱不知名的东西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小敏，你快去车上待着。二表叔修好轮胎就上来。”抱着轮胎的马辉神色匆忙，言语调子都带上了几个快节奏。

白无心看着马辉举步艰难地出现在车头轮胎的方向，想到刚才那个没有影子的‘马辉’，她并没有听取马辉的话，大步走向他身边干瘪了半截的铁盆。

马辉拆下漏了气的轮胎，正准备用工具将备用胎上上去，发现路旁正在重新给冥纸、冥币起火的马小金，脸咻地苍白。

苍白的脸色几乎比得上他儿子的图画本，白的可怕，白的无一丝血色。

马辉箭步踱向路边正要点火的白无心。

“不要点！”马辉大声呵斥，粗鲁地躲过白无心手里的打火机，抢走了她身前的铁盘子。

马辉踟蹰地盯着抱在手里的半瘪铁盆，阴恻恻地开口：“你别点，我点。”

马辉沉沉地放下手里的铁盆，动作迟缓地抓起盆子里还未烧尽的冥币，拿着打火机打出蓝黄色的火焰，点着了他手里的冥纸。

星星之火燎原，迅速地燃烧了他抓在手里的冥纸，也烧着了他的指尖。

马辉吃痛地扔掉烧着的冥纸，噌地一屁股跌倒在地。

他目光幽暗地望向铁盆里迅速燃烧的火源，蓝色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站在他身侧的白无心，发现马辉眉宇间的黑气越来越浓，连着整个印堂多染上了代表凶兆的死气。

白无心目光纠葛地盯着越烧越烈的火盆，声音低沉缓慢地对着马辉说：

“你不该撞上这开路的冥盆，更不该点燃了它。”

七月鬼节，半路火盆，点燃的不是普通的冥币，而是买命钱。

这冥币正是烧给死在这条公路上的孤魂野鬼，摆放火盆的是阴山下的原住下居民，祈愿自己不被恶鬼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