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弑神 二

离火燃炽，圈禁成一座火笼。赤红的火焰散发出灼人的热度，罡风停落，焰火逼急，风眼当中的静谧之地，我与琉殇，胜负已分。她扬着头，大口地喘息着，我的左手攥紧乾坤簪，轻轻划过她修长的脖颈，挑衅着她紧绷的神经，我们之间如此贴近，目光落处，是柔润的簪尖下，她肌肤浅层汩汩跳动的血脉。

蒲琉殇朱唇微启，皓齿隐现，道，“我只是想帮你，你却不领情吗？”

“利用别人的轮回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和你憎恨的天神没有什么不同——”

另一只手掌攀上她的柔颈，触碰到喉骨的刹那，锁紧；与此同时，乾坤簪缓缓下移，瞄准了她胸中搏动的心脏。

琉殇声音嘶哑，却还在强装微笑，“她杀的是晴空。被杜鲸用二十七只定魂针锁住了身体——为了抑制血魔的魔性，海牙拿走了她的魂魄……说，还没有想好该怎么——”

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底。粘稠的液体顺着手指一滴一滴下落……

火势小了，琉殇的身体也失去支撑，开始向下滑落。

魔种得到了神血的滋润，开始蜿蜒生长。

她反手扣上了我的手臂，泛白的指节像是要攀附住冰冷的岩石，“铎，我等待着这一刻，我要以神的名义诅咒你——不屑用利用轮回的人——当你利用轮回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便会被我掌中的离火便会焚烧四肢，作为你‘弑神’的代价——”

魔晶反弹，震开了琉殇柔弱的身体，魔种完全苏醒，一滴不剩地吞噬掉了残留在琉殇体内的血液。

我看着她化作虚无，正是：蝉翼纱下埋枯骨，离焰星熄了无痕。

离火静灭，罡风骤止。

铺陈在虬根之上的纱衣忽然燃烧起白色的火，一道吸附之力隔空而来，待我看清楚来者，她已将琉殇的魔株握在了手中。

“姑姑。”

“镜衣——”

赤霞城的河瑜上神出现在了死亡现场，一身星月流苏式的宽袍掩饰了她发中的白丝。

“阿难无染没有死，我知道他的下落，作为交换，让我带琉殇走！”

“八魂散尽，不过仅剩一鬼执，魔种嗜血而生，早已将她仅剩残魂吞蚀，琉殇已经死了，你手中握的，只是一只还未出世的金色幽灵。”

“我将她带下神界，却未曾尽一个母亲的职责护她周全，生下琉殇是个意外，她拥有神族的力量，却只能以鬼身立世。她心中的不平情有可原。再加上熙城的死让她始终难以释怀，所以，当你从九天之上堕入幽冥，她便计划着，借你的身份逃出升天。”

“没有你的帮忙，她怎能处处得逞？”

“我问心无愧。”

“我已经知道妙法镜就在赤霞城，时机一到，我自会取回。”我未理会河瑜的恳求，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别太小看天神，你不是他唯一的棋子。”河瑜并未退缩，继续开口道。

我思忖着河瑜的话，回道，“回音螺在我的手中，是否召唤众神醒来，要由我决定。”

“可，召唤众神的理由不只有一个。”

不只有一个？难道我把控着召唤神族的圣器，不就掌握着整个神族的生死吗？难道还有什么理由，是能强加在我的意志之上的吗？

“为什么不说明白一些？”我走近河瑜，握住她攥紧的拳头，琉殇的魔株盈盈闪光。

“琉殇为什么必须死？你比我清楚。你们都是一族之王，只不过鬼已成势，魔尚无根，如果你说的‘秩序’是连神族也要遵循的法则，那么多少年后，当你站在王座之上，你的下场会和琉殇一样——”

“我不怕死。”

“但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别和我玩文字游戏！”

“镜衣，我们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当你眼中的珍贵在另一个人看来或许‘一文不值’的时候，你还会用生命去做交易吗？如果在杀戮者的眼中，生命轻如草芥，哪怕你贵如神祗，你能不去反抗吗？临缜不怕死，熙城不怕死，琉殇也不怕死，可是他们三个都没有守护住心中最想守护的东西，你能吗？”

河瑜的话敲击在我的耳膜，如霹雳醒脑。

我要守护的，是魔族吗？

“答案，你要付出一世来寻找。”河瑜温柔的用力，按住了我的肩膀。

“你带她走吧——”

“我在妙法镜中看到过阿难无染的游魂，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误，他应该是困在了无思天。鸴斯知道通往无思天的方法，如果，你足够幸运的话，还能看见‘御’，它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

“御……”

“我常常给它讲你的故事。”

“椎维呢？他也离开赤霞城了吗？”

“他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默立在原地，无声地呼吸。

“椎维樗，不是神界的人。”

“我知道。”

“他带走了双子剑，如果，双子剑现世，或许就是他又回来了……除了你，封腾牧卉也一直在寻找前妖王的消息，她做了妖界的代宗主，或许——”

“我会留意。”

一处星星之火乍然升起，一条枯枝坠落在地，离火复燃，却轻易熄灭了。

河瑜看着遍地的焦枯，轻声道，“离火——或有幽泉之水可解。”

我将自己得手掌我在枯树枝上，掌心被灼伤，怪纹裂布，可伤口很快愈合了，“痛苦可以让人清醒。我剥夺了她生的权利，不能不付点代价。”我答道。

“希望那一天晚点到来。”

河瑜悄然消失，留下我独自一人站在漆黑的森林里，我将乾坤簪收回怀中，想起安安的魂魄下落不明，立刻返回了幽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