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出幻二

“镜衣,你是魔吗?还是你披着魔王的外表,带着魔王的力量,却依旧无法超越时间。”阿难无染的声音继续敲打我的耳膜。

“曾经的我不是,我会变化,会生长。以前的我有着一颗人心,六镜说,那时的我离魔王还差一步。”

“那么,现在的你呢?会不会老?会不会死?会不会受伤?”

“我的伤口会很快愈合,毒药对我没有效果,锋利的刀刃无法将我杀死。”

“那么,你已经变成了真正的魔。可是我要问你,为什么从前的你和现在不一样?”

我静默,脑海中拼凑着所有的蛛丝马迹,灵光一闪,答案涌现。

“因为赤霞城。”依旧是那个神秘的地方,椎维和魔镜双子坠落的地方,也是我彻底入魔的地方,联想到发生在铎镜衣成魔前的种种,一个结论呈现出来,“因为赤霞城可以让人失去记忆。”

“就像女兮发现魔神的秘密,赤霞城里也有同样有一个机关,可以让原身与魔神分离。”阿难的声音里难掩孤寂,“所以,你不是真正的苏醒,你是和当初被女兮和凤凰算计的魔之妖一样,你失去了本身与魔身的联系。”

“你在怀疑我,怀疑我的身份,我的地位?”被阿难无染一语中的,我无力反驳,“我得到了妙严镜,利用神之血我窥探到妙严镜中的一切,我两世的经历都是妙严给予的,如果你因为这个原因质疑我的身份,我无话可说。”我有些气馁,却不甘心,继续说道,“我以镜衣的身份回来,难道不能说明一切吗?我保护着我曾经的战果,妖界和神兽界依然在我掌控之内,我守护着幻海,不让别人有可趁之机,难道这不能证明一切吗?”

阿难并没有回答我的质问,我想他仍无法原谅我的离开,他只是不愿说明,轻轻缓口,只听阿难说道,“这个幻境是你创建的,幻海的法则也是你定立的。现在你进入了我的幻境,就是进入自己的幻境,你要是真的魔神,你就该知道要怎么出去?只要你能猜出我的疑问,我这点小小伎俩困不住你。”

“阿难无染!你不要以为我少了你就当不了魔界的王!”

我的双手在颤抖着,让我迟迟无法开口。我有一种预感,此刻之后,阿难无染会离开我,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察觉到自己的愤怒,我开始反问自己,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忍心?是猜到这个幻境是他用心良苦的不得已?还是我对阿难的心绪已经悄然无声地发生了变化?这个幻境他用心良苦,他在试图引导我说出赤霞城的秘密。虽然得到了妙严镜,得知众生过去,可是除了六界,天神、赤霞城、魔、椎维,我不了解的空白依然太多,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阿难无染他没有辜负我,更没有不相信我。是这个未知的世界太过残忍,任我是魔王转生,也要遵循数不尽的法则,更因为带着魔王的旧恨,要被仇人算计。阿难是在点醒我,保护我,甚至为我指明了未来的方向。

“阿难无染,”我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请让我可以找到你。”他的付出,让我愧疚,我我的语气里带着祈求。

“镜衣,我信守我们的魔神之约,从未背叛你,可是我不能站在你的身边陪你去复仇,去完成天神的使命了。琉殇确实看透了我,看到了一个拥有丹盈正珠之心的我做不到和曾经的魔神一样的绝情,也做不到在知晓一切以后,继续为你杀戮,为你踏清阻碍。”阿难继续说道,“琉殇说我不是神,不明白神祗之争,了解你的过去,打败你的分身,我一定会后悔,为我虔诚的信仰而后悔。她说对了,我的确不明白,可是我却不后悔。我依然相信我认识的你,不是曾经执着于杀戮的你,是现在的你,用心归来的你。你不要难过,至少我和你一样心怀希望,希望未来的幻海可以白雾散去,一片光明。”

一段哽咽,是离别凄凄。

“那我未来的魔君,让我们完成这个游戏……”

浓雾四起,我知道,我和阿难无染最后的摊牌结束了。剩下的一切都是在完成下一个告别“仪式”,切断魔晶与阿难无染的联系,刺破他的设下的执念,斩断他的过去,让魔与阿难的原身彻底断开联系!

“镜衣,我的魔君,我要向你问一个答案。”

“我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我的魔君,告诉我,我是不是你真正的魔?”

“你和曾经的我一样,会心痛,会流血,在得到丹盈正珠之前需要别人的鲜血来替自己续命,你和那些被隔绝在修罗之路之外的所谓的魔灵一样,都没有停止时间的能力,你不是魔。”

“我的魔君,请告诉我,我不是魔,那谁是魔?什么是魔?”

“六界之外,唯有幻海里面的是魔。”

“圣求始,南宫不亮,厉绳,平雾应,戈游已他们才是真正的魔,对吗?”

“对,没有魔王的召唤,没有开启的咒文,幻海中的魔灵永远在幻境中沉睡,不得苏醒。”

“我的魔君,没有给我想要的答案。我的魔君,告诉我,那灰鹊鸴斯呢?他在六界之外,他在时间之中,为什么他有永恒不变的容貌,他有不死的灵魂?”

“他本有机会变成魔王,可他放弃了得到神之血的机会,他只愿做一个辅佐者。”

“我的魔君,告诉我,你是否说过,我是灰鹊鸴斯的魔身,可我有了丹盈正珠的力量,我不再是在时间中停止的人。我长出了手臂,我变化了样貌,我和魔一点都不一样。”

“是。”

“请给我答案。”

“因为我对灰鹊鸴斯有别样的情感,为我换心的人,我也要为他换心。”

阿难有片刻的沉默。

“我的魔君,告诉我,什么样的人可以停止时间,成为真正的魔?”

“杀死六界中的自己,只留下真正的魔身,进入幻海。”

“为什么要杀死六界中的自己?”

“因为六界是时间。”

“那什么又是时间?”

“能穿越过去,也能预知未来。”

阿难无染的声音消失了,我听见我的声音在幻境中回荡,“镜衣是我的过去,我的过去写在妙严镜中。”

“那么,隐藏在赤霞城中的鸴斯便是我的未来。”

刹那间,幻境破碎,云开雾散。

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这里就是幻海,沉睡的虚空世界。

阿难消失了,幻境消失了,一颗光明的珠子在白雾里闪闪发亮。我走过去,将它拾起,放在心尖,“阿难,”我望向空荡荡的四周,“这就是你的执念吗?你在担心,鸴斯就是妙法镜里,那个被我故技重施的‘未来’吗?在你眼里,我竟是一个孤独的人啊,孤独的只相信自己,孤独的不相信任何人。”

我站在原地,感念着丹盈正珠的温柔气息,“还是你在告诉我,有了你,我不再是孤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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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的气氛之中,一个嗤笑的声音隐约传来,“镜衣,你当真狠绝。阿难无染的幻境被你这样拆穿,恐怕,就因此断送了一个成魔的好机会啦。”

“琉殇,”这个声音激起了我的愤怒,“我绝不会放过你!”

“你能拿我怎么样?我们同为神祗,你虽为杀戮之魔,也不敢轻易弑神,与其说是你,将我囚禁在这个没有时间的幻海,不如说,是你黔驴技穷了,天地之大,你相信的安全不过是两面神之镜中的夹缝而已。”

“我依旧是妙严和妙法的主人,也是幻海的主人,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

“妙法镜在赤霞城,只要你念动咒语,河瑜便有机会离开赤霞城,你敢吗?你真的敢为了一个灰鹊鸴斯违背掉天神的旨意吗?”

“河瑜如果想出来,四年前,我召唤六镜执魔的时候,她便有机会,为何要等到此时此刻?”

“河瑜有河瑜的想法,她不出来,我也没办法。只是,你要杀我,她定是不肯。”琉殇底气十足,说起话来仿佛吃定了我的弱点。“同为神祗,虽说你是熙城的替身,也不过是为天神卖命,河瑜既然肯留在赤霞城,看管妙法镜,多少也是为了我和鸴斯的缘故,你细想想便知。”

思忖着琉殇与河瑜的关系,我心生一计。“既然天神在沉睡,我便索性放你出来,你我打上一架,你若赢了,我便恭恭敬敬地送你回幽冥城;输了,我便废去你的金身,报我今日失去阿难无染的仇恨。”

“你真肯放我?”

“手下败将。”

我在那一刻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想要打破所有被制衡的困境,牵一发而动全身,琉殇若被废去金身,河瑜一定会借机离开赤霞城,只有这样我才能再次调查他们叛离天界的原因,我调动了周身所有的魔晶,狂风乍起,力道雄浑,我要勇而无畏地前进,破开所有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