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幻境真心 三
“可怜的女兮，你的幻梦就是那一晚淋漓尽致的骗局。”魔神在幻境里讪笑，我冷眼旁观，看着一步步，魔神将女兮引入一片浓雾之中。
轩窗、竹椅、秀床、香枕，女兮有些困惑，因为她明明看见了自己的房间。药炉里点着的是提神解乏的“苜蓿荨”，她觉得头很沉，似曾相识的感觉，分明那躺在床榻上的虚弱美人就是自己。
凤凰又来看她了，女兮对着他笑了笑，“你再不来，我都要闷死了。”
女兮看着凤凰走到床边，牵起她的手，“兮，涂卿找到了解药，你很快就会好了。”
女兮看到凤凰的眼中映出自己潮红的面颊，觉得自己喉咙有些燥，“你看我，像个新娘子似的。只有新娘子的脸才会这么红。”
女兮感觉到凤凰冰凉的手轻抚着自己滚烫的额头，舒服极了，“九境方主刚刚娶妻，我却因病不能前去祝贺，那新娘子长成何等模样？”
“生病着，还想着这么多事，他们热闹他们的，你只要认真休息，你有没有听到，我说，涂卿找到解药了，你很快就会痊愈了。”
“若是真的，我再也不要这样忽冷忽热的了。”女兮突然咳嗽起来，凤凰输了一道真气过去，方止住了女兮剧烈起伏的身体。又等她恢复了，才换了话题，“我熬了粥，你喝一些。”
女兮看着凤凰起了身，挑了食盒，又将木陶琬放在小桌上，走去了香炉旁边。
“今日可该换一个味道了，我觉得腻了。”女兮见凤凰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她，它的声音有些遥远，“吃了粥，睡一下，过会，你哥哥处理完十四城的事便来陪你。”
女兮见他把药炉盖子盖上了，一缕缕青烟缓缓飘散开。“如今，我六觉都退化了，竟闻不出这是什么香了。”
“浮棂新制的，会让你身上没那么痛。”
女兮努力地深呼吸几次，越发困倦了。
凤凰再次走近她，女兮已经悄悄合上了眼帘。她的脸依旧红的厉害，伸手过去，身体都烫的吓人。
“女兮？”凤凰轻轻摇了摇她。
他的样子映在她迷离的瞳孔里，只听她轻轻唤着，“哥哥，卿。”
凤凰心中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浮棂的话却在耳畔响起，“妖皇还是妖后，你可以选择。”
凤凰牵了牵女兮的手，将她往里边挪了挪，女兮有些不解。
“让我抱抱你。”说着，也一同和衣躺在了女兮身边。
听着身旁的人儿越来越沉的呼吸，凤凰也渐渐被传染了。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凤凰的心也随着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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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兮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愿景里，再也没有醒来。魔神将浓雾散开，女兮的耳边充斥着涂卿当日狠绝的语言，“兮，我要娶凤凰为妻。”
梦碎了，魔神的紫色魔晶刺穿了她的胸膛。
滚滚热血染红了七莲境的土地，女兮感到身体的热量在渐渐流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冷热交织的病况，只是，没有了枕边的温度，只有渐渐袭来的冰冷。
倏地一个闪光，一道火红的身影从我的眼前掠过，女兮被带走了。
“雍本本！”我惊呼。魔神眉宇紧锁。
再次看到女兮，她换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发髻。只一髻如新月垂向身后，根本不像来打仗的样子。
“雍本本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我会让你死无全尸！”魔神的愤怒有些无名。
如出一辙，幻境再次降临。这一次，是漆黑的夜，全无星光。
“你放开我！”女兮对着身后的恶魔叫嚷着。
有人点亮了一道一闪即逝的灯光，刹那的光明让人看到一道不可方物的弧线，如溪流入川，棉软而馥腻。
女兮的声音再次出现，“我不是你的玩物，你这样对我，我绝不原谅你……”
他想封住那张废话连篇的柔唇，只伸了两指过去。
女兮声音时断时续，一番挣扎之后，终于无法反抗。
“你已经爱上我了，你的身体会说话。”他封堵了近在咫尺的一排小小慧齿。他看着险些昏阙的美人，越发的难以自制。
他看见了她眼中的自己，几近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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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觉扶额，仿佛刚才的香汗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竟沾湿了衣裳。幻境之中，魔神累极了，而我也险些跌坐在一旁。
刚刚的画面是女兮被凤凰用凰鸟之力救活后与魔神第二次对战中的幻境，凰鸟之力触发了属于凤凰的记忆，凤凰成了女兮对抗魔神的筹码。
紧接着，女兮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冰冷的眼神甚至带动了周围的黑夜，黑夜变得扭曲，天旋地转，恍然之间，竟是本末倒置，变成了白天。
天神殿上，天神单独召见了我，他将一枚小小的碎片交给我，“镜衣，幻境之术已成，你该下界了。”
“我会完成哥哥的未竟的使命。”
“你说过，你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我将手中的碎片碾成了灰，它们珠光色的精粉连成了一道缠缠绵绵的线，牵引着麟趾天镜将其送到我的面前。
我在天神面前施展幻境之术，一个我走进了镜中，临缜的身份掩藏了我的秘密，我成了魔，神界之中唯一一个魔与神一体的魔神，我将神识留在了镜中。
天神今天似乎格外开心。
我和它相视而立，这是我有记忆一来第一次与天神共处这么久。
“我的魔身在六界攻城略地，而我的心、血、眼泪，还完好无损地留在天界，我不死，我的魔身就不死，这才是不死的魔神。”那时的我意气风发，轻狂无比。
天神对我微笑，忽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那是妖族叛逃神界之后，留下的伤疤，那说明，妖族有了新的孩子。
“别高兴得太早，”天神说，“轮回从未结束。”
“我是魔，魔没有轮回。”
“镜衣，我的儿，六界之中，多叛逆之心，早不如当初一般，万物初心，不改其宗。为父心痛不已，如今，为父的心愿，也只有寄托在你身上了。”天神的声音仿佛自虚空中来。
“双镜便是幻境，儿臣继承父亲衣钵，以双镜震天下。儿臣愿为父亲分忧，愿捉拿一切叛臣，交由父亲处置。”
“我的孩子，幻境之中，你便是王者。”
“一切有赖父亲提点。”
“椎维是异族，你下界之后，我便会让他离开他乡之国，以免他和双镜再生联系。”
“不知父亲会让椎维去哪里？”
“太阳东升西落，遵循天地时序，是个不朽的牢笼，我将用太阳之乌掩盖其身份，若金鹏再次来犯，也便无的放矢了。”
“父皇英明。”
“愿吾儿马到功成！”
“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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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兮！你放肆！”魔神暴怒，因为他第一次被别人窥视了隐秘的过去。
“山神不甘心被你禁锢，才会出此下策。”女兮反驳道，“何况凤凰本来就是因你才出现的。你自食恶果。”
“你不要自不量力。”
“我从未想过挑衅神族，是你，是你不肯让步！”女兮催动体内凰鸟之力，整个身体被通红的火光包围。
“凰鸟之力！不可能。”
“凤与凰是雌雄异体，若不是你杀死凤鸟，凰鸟也不会引九天流火涅槃与凤鸟共生。”
“管你是谁，手下败将，死一百次都是手下败将！”
决斗在两团暴怒的火焰中展开了。
一方是魔界之紫，映辉天宇；一方是地狱之红，震荡八方。魔晶集结成魔之棘，炼妖刺幻化成妖之魂，两者缠斗，风驰电掣，难分彼此，似有渐渐融合之势。炼妖刺发生了变化，溢出了紫光，魔之晶开始燃烧，散发出红色的火焰。
到底是魔要灭妖？还是妖晶化魔？分不清了。
直到两者终于合为了一体，脱离了天地束缚。妖之魔来到了麟趾天镜前，那镜中的人儿也悄然起身，走向镜身，只见妖之魔缓缓开口，“我已无所不能，镜衣，你败了。
连接在魔神与麟趾天镜之间的微弱丝线瞬间嘣开，镜中的人儿瞪大了双眼，奋力地敲打着坚固无比的镜身，绝望又哀戚。
魔之妖来到莲花圣境，面对圣境中的王者，轻蔑地笑道，“你的爱，卑微又浅薄。从今往后，我与妖界，再无瓜葛。”
“魔道，还我女兮——”
涂卿想要反抗，却被魔之妖轻易躲避，那样的速度无人能及。
九天之上，魔之妖欲召唤六道群魔，正凝聚了九大星辰之力，渐渐生出羽翼。
却在此时，平地一声凤鸣，响彻云霄。
女兮脑海里忽地闪现出一个遥远的场景。
无岸之崖，凤鸟重伤，气息奄奄，凰鸟驱散众兽，悲鸣不止，凤与凰交颈而伴，日晖西沉，忽地凰鸟周身燃起熊熊火焰，正将那日轮比了下去，一凤一凰再无悲啼，火焰越升越高，凰鸟带着凤鸟冲向天尽头的余晖之中。半边的天空燃起了火烧云，一直是一对双鸟的姿态。
百兽哀鸣不止，直到夜幕完全降临，长庚星熠熠生辉。林中响起一阵婴儿的啼哭。
百兽之声越发豪迈，无人发现，恰恰是那百兽的哀鸣掩盖了婴孩的初啼，掩盖了山神复仇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