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镇池之兽

从魅兽背上下来，算算时间，不过一个半时辰。曚乙遣走了两匹暗黑鬼魅，还不忘各自往两张兽口里塞了几块曚丁的粪便。曚丁在一旁捂着鼻子，翻了两个跟头。

曚丁是灵兽，粪便里的气息能持续很久，曚乙这么做，看来是对这两头魅兽情有独钟。

“他们应该会回到铎泽岛。”曚乙拍了拍手，对我说道。

“看来，你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我将铎泽岛上的魅兽都作了记号，鬼王手下的阴右使海牙能辨别除了鬼族之外的气息，只有铎泽岛外的那片森林，是他不愿涉足的地方。”

“晴空和海牙不是两兄弟么？”

“封疆战神打到暗黑森林的时候，鬼王的弑神将军来巾战死，他的府邸中只留下这么两个孩子。”

“他们的母亲呢？”

“海牙的母亲正是因为暗黑森林一战，而随着来巾死在了森林里，所以，海牙不愿故地重游。”

“那晴空呢？”

“晴空的性格阴鸷，喜怒不行于色，少有人都猜中他心中所想。倒是海牙狂妄夸张，又耍得他父亲一手好枪法，所以，两人一文一武，如今是鬼王的左膀右臂。”

我看了一眼耸立在山头上的一座灰色的宫殿，看来，这里就是许殇池的位置了。

“魔君，江氏一族虽全族攻占浴魔之塔，可这许殇殿前，却有一只镇池之兽。”曚丁感受到了怪兽散发的暴戾之气，背脊上的鬃毛竖了起来。

“应许之殇，这里该是当年封疆战神留下的足迹了。”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周围的空气，镇池兽散发的气味远远就能闻到。

“魔君猜得不错，那魔君也该猜出，江氏一族为什么要霸占这应许之地，不愿离开了。”曚乙在石阶地上化了一道六星图，这是阵法，这小家伙还有个斤两。

“江心对我透露了一些讯息，和他的原身有关，想必就是在这里，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们一步步向前，大地开始微微震动。

“江心看到了他自己，那些泡过许殇池的人，正是一些魔灵的前身。”曚乙从怀中拿出一枚铜铃，晃了三声，放在了第三个六星图上。

“没想到，除了魅兽，你对它也颇为怜惜呢。”

曚乙憨笑，“以魔君法力，杀了这家伙都不难，可此兽镇守在此几万年了，也是尽职尽责，近几年江氏宗主脾气乖戾，镇池兽也受了不少责罚，已经形有倦懒，如今机会难得，魔君何不借机收服它，将来为他找个临水泽滩，也算为这忠贞之辈彰显我魔灵的宽慈。”

“你想得比我长远，许殇之地在今日不留半滴池水，我只将这镇池兽收在结界之中，待出了修罗之路，其他的事，只交予你吧！”

曚乙感慨良多，眼中已是银光闪闪，“谢魔君成全！”他怀里的曚丁也感受到主人的赤诚，兹兹地两声跳出了口袋，两后脚站立着，也不再对我界防，我方知这曚丁之所以认曚乙为主人，不但是因为修罗之中需要个避风港，更是因为曚乙之心，不输给白塔。只不过，白塔心系着魔灵，而曚乙始终对所有的异兽心怀仁慈。

“想杜鲸对魔灵手法之残忍，与你今日的不舍真是判若云泥。”

也许是被我的话勾起了过往，曚乙只低下了头，“曚乙谨记。”

地下发出的震动越来越强，许殇殿上的风铃在震动中发出连续不断的声音，如同催命符一般，在这旷古大地上回响。曚乙设下的十二道六星阵法，在震动中激荡出一圈圈的涟漪，包围了整个许殇之地。

曚丁在曚乙怀里晃得厉害，便死死地抓住了曚乙的衣襟。我踏上了最后一道阶梯，镇池兽从虚空中现身，巨大的兽蹄踏着殿前的石板，裂开一道道缝隙。一声放浪嘶吼，将身后树丛上的叶片层层剥落。

“你的主人没有告诉你，若你比他活得长久，该如何履行你的忠贞么？”

镇池兽眨巴着犹如深山古刹钟鼓般大小的两颗眼珠，像是一头涉世未深的顽皮狮子。

“神祗的时代已经过去，你这上古老头，也该换个地盘休息了。”

“嘶——啊——”镇池兽似乎听懂了“老头”二字，前蹄扫起一阵罡风便向我抡来。

躲开那一掌容易，可掌风刮起的气旋有股盘旋撕扯的力道。我借势旋转了半周，就在下一掌抡起之时，逃跳到了镇池兽的发髻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这头“大狮子”奋力甩着头，想要将我甩出去。

自额心升腾一股蛮力，定江山！如泰山压顶，压得脚下的巨兽全力抵抗，反抗之力让它全身的肌肉在不觉颤抖。

又自额心神之血除吊起道道绛色波轮，自巨兽头顶压下，巨兽力不扛鼎，强势之下，不甘心地俯首。它脚下的石板一片片碎裂，地下的裂缝一直延伸到曚乙脚下。曚乙撑开第一道六星结界，将战斗包裹在六星光轮之中。

镇池兽不甘示弱，甩起了犹如风鞭一样的尾巴，当头又是一道劲风。

“啧啧，”我将身体飘浮，口中继续念动咒文，长蛇似的狮子尾巴仿佛受了梦魇，不停地乱舞，却道道轮空。

另一边，曚乙也催动六星结界，将一道道的结界之光将我与镇池兽层层包裹。

“魔君——”曚乙大喝一声。

我松开结成印加持的双手，移身到六星光轮之外，光轮趁机收束，化作一层层的催眠魔音，朝着镇池兽压盖过来。

镇池兽开始原地踢踏，硕大的头颅摇摇晃晃，半数六星光轮轮番轰炸之后，那颗大脑袋像是少了脊柱的支撑，随时能一头砸下来。

许殇阁房檐下的风铃突然再次作响，刺激了镇池兽的耳膜，它激灵了一下，瞬间清醒，变本加厉地使出浑身力气朝着剩下的六道光轮冲了过去。

六星光轮不敌巨兽蛮力，犹如泡沫般破碎，曚乙仰头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身躯，和曚丁一起闭上了眼睛。

时间在它们最后一次对视的时刻戛然而止。

“嘘——”一个轻如鸿羽的轻拂，巨兽犹如石化一般僵在了原地。

曚丁张开了豆眼，看了一眼，反身钻回了曚乙怀中，曚乙用一只眼睛看了看我，不觉长出一口气。

“它如此蛮力，不好收服。你要花时间和他培养培养感情。”

曚乙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镇池思虑单纯，谢魔君成全。”

“时间没给它留下什么，它秉性中的灵气已经被修罗之路的杀戮之气消磨殆尽，你得替它找回来。”

曚乙回到，“六界之中，除了九天之外的魔族，只有神兽一族能放任此兽奔跑驰骋，不知……”

“思君山的山神未必会认我这个魔君，不如你代我送份见面礼，好让是声嬴放下戒心。”

“不知，魔君让我送什么？”

“灰鹊鸴斯是杀死是无呦的凶手，山神若见到鸴斯，会不会容许你这个小小要求？”

“只是鸴斯——”

“他既然断得了白鹿的轮回，就不怕与山神对峙。”

“曚乙明白。”

镇池兽被缩成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放在了我支起的生魂结界里。曚乙与我踏上了许殇池最后的台阶，许殇殿内，几道断断续续的白光从屋顶上投入池水之中，一张苍白的脸藏在日光里，当曚丁好奇地跑到了许殇池边的石檀上时，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仿佛带了一层面具，被血水浸泡着的身体泛着红晕，在离开水面的那时就断了两节，仿佛水下是一个人，水上是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