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三颗菩提
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按理来说，既然交换成功，铎镜衣已经成为真正的就有魔之轮回和神之轮回的合体之人，又为何会被困在麟趾天镜之中？
我仔细地查看附近的每一张镜面，想要寻找关于镜衣的消息，终于，在一张画有麟趾天镜的镜面面前，我看到了幻化成临缜样子的镜衣，还有我的父亲，缑拂枕。
魔无定性，亦幻亦真。
“雨？真的是你？”镜衣最先开口。
“澄澄去了哪里？镜衣呢？”也许是发现了神树的异样，当缑雨满心期待地到天外天去看望小果子时，却发现神树之上已经空空如也。
“三万年，你走了三万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临缜”的眼中闪耀异样的神彩。
“我被金雕围攻，幸好活了下来。”说着，缑拂枕慢慢坐了下来，靠近了麟趾天镜的镜身，“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出了，一些状况。”
风有那么一瞬间的止息。
“镜衣堕入了魔道，他和小果子做了神祗交换，一个因为思念你，一个因为思念我。他们一个要转世，一个要让我重归神位。”
缑拂枕盯着镜子中的人，发现他身上具有难以掩盖的永生之力，才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玩笑，哑然地张着嘴，半响没说出一句话来。
“你说，他们怎么那么爱闹？”缑拂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身的无奈。
“镜衣一直不明白，我当初为什么会死，他说了，他要让我醒来，再次证明给他看。”
“奇怪的孩子。”候拂枕想起那个一直长不大的弟弟，觉得头疼。
“怎么？你不知道小果子为什么会选择神祗交换吗？”“临缜”戏谑地问。
“我是想管也管不了。”
见缑拂枕没了后话，“临缜”继续说道，“镜衣入了魔了，分成六片，驻守在六界里，小果子想要醒来，必须还要将魔神的一半魔灵打散。”
缑拂枕背对着“临缜”，眉宇间不自觉地紧了紧。“神祗交换之所以会被列为禁术，就是因为会有堕魔的风险，我会用南岛三菩提将她的魔性镇住，你在这里呆着，先研究一下怎么自救吧！”
缑雨走后，我看见镜衣在偷笑。
就这样缑拂枕再次下了天界。他忽地想起了什么，便冲到了幽冥鬼域，在冥河上游的一处停了下来。
“我在梦里听到过你的声音，我的孩子，是你吗？”
河水中的泥沙轻轻扬起，吐露出一个泛着白色光芒的胎胞。
“我在梦里听到你在叫我，这流沙——竟然是我下意识地就你了，等着我，我的孩子，我一定会让你苏醒。缑雨他用那流沙做了一个人，用来守护这只还在沉睡的胎识，他一边做，一边还不忘念叨，“你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骓维吗？为了一个外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没有人回答，缑拂枕看着那个还未成形的胎胞，只能默默地叹息。
故事就此告了一个段落。我从镜中出来，清醒了几分也糊涂了几分，神祗交换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致使铎镜衣虽然获得了小果子神族的轮回之力，却失去了他的魔晶。他以为自己就此在麟趾天镜中终老，可是缑拂枕回来了，他有了新的计划，所以铎镜衣要假扮成临缜的样子，他想要小果子转世为人。
而南岛三菩提和金雕，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开始寻找和菩提子有关的镜画，在大洪水初起之时，在天神殿里，有它们的痕迹。
“天雷刑满，迎西山枕霞阁缑拂枕重回天界！”天界的神官在北海之上高声地宣读着雨神归位的消息。
缑拂枕乘风而飞，他全身泛着淡淡的金光，漆黑的长发上绾着一只白色的龙形发簪，发簪上的白龙之眼还是血一样的红色。
在缑拂枕的再三祈求下，天神赦免了小白龙，并答应缑氏将用神树的力量为它铸灵。
“洪水泛滥之时，瞻彼悬崖上的金雕会借机攻打天界，神族选择沉睡，以避开天劫，你，有什么打算？”天神依旧坐在天阶之上，向缑拂枕发问。
“皓月还在五界受苦，我不能弃她不顾。”
“你若能将她带回，我会还给她一个合理的身份。”
“神族选择沉睡，以我一人之力抵挡瞻彼悬崖上的金雕，前途未可知，若我有幸得生，希望父亲能允许我二人逍遥自在，做一对朴实的夫妻。”
“皓月是回音螺的主人，她是天上的神族，神有神的使命，你要心中有数。”
“拂枕知道，也请天神代我照看好澄澄。我会回来看它。”
“瞻彼悬崖的外海上，有三座岛屿，岛上开了三棵菩提树，菩提乃瞻彼守护神，皓月本命当死，可有你，或许她有活下来的希望，神界只剩下你了，希望你能得了她。”
“缑雨自当全力以赴，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孩子。”
瞻彼悬崖之上，本是艳阳天，却黑云蔽日，仔细看去，天空中乌压乌压的暗影不是暴雨浓云，而是数以百计的金色大鸟，乘风而来。
菩提岛上，缑拂枕握着手中的三颗菩提子，发誓一定要见到皓月。
可是这一战，没有胜算。
缑拂枕的神祗金身被金雕锋的利喙啄破，金色的巨鸟像一把把匕首，刺得他的身体，鲜血淋漓，激战过后，一道血色身体从天上坠落，再次跌入冥河。
冥河被砸了一个坑。
一个巨响唤醒了一个沉睡更久的人。
“雨？”他叫着他的名字。又将他送入冥河的河水之中，用同样的方法，将他包裹起来，免受恶灵的伤害。
缑雨的嘴轻轻蠕动，“皓月，菩提，救……她。”
这个初醒之人，拿走了三颗菩提籽，朝着妖界的方向飞奔而去。
这个人，又是谁？
我跟随着他的身影来到了妖界，浅缘湖上，龙王芈曜麟与站在崖上的妹妹芈皓月对峙着。
他们接连打了几场，却是难分胜负，各自筋疲力尽。
“为什么不跟我回去！”龙王质问她。
“你知道的，它要活着，我要它活着……”皓月的泪水夺眶而出。
“它是我的孩子，没有人可以伤害它，你在怕什么！”龙王几近嘶吼。
“洪水来了，是我拿走了雨神的簪子。死了那么多龙族的百姓，我是罪人，如果不是我爱上了他，如果不是我非要交换什么簪子，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盈儿也不会为了救自己的父亲去送死——”
“够了！”龙王在咆哮。“这不是你的错，和我回去，我们回去，躲过洪水，复兴龙族。”龙王在祈求。
“麟，你知道我不是龙族，你知道浩劫过后，神与龙将会反目成仇，听说神族为了躲避金雕的复仇，选择了沉睡。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会需要我了，也没有人值得我留恋了。哥哥，谢谢你来看我，你要好好活着，皓月会化作天上的月亮，永远地照耀着北海。”
我的心中莫名地一阵绞痛，泪水也不觉夺眶而出，皓月在龙王面前拔出了那把和我手中的簪子一模一样的乾坤簪，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龙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一把猩红的妖刺贯穿了他的胸膛，我大叫着，想要冲上去，幻象却化作飞烟，摸不着也抓不到了。
皓月跌入了一忘前生，一个浅浅的湖泊，龙王挣扎着也追随而去，他们二人相继落入湖水，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第三个跳入湖中的，是这个被我的父亲缑雨从天而降砸醒的家伙。
我看着他将母亲胸口的簪子拔出，又用它堵住了龙王流血的伤口，他握着三个菩提籽，念了一串长长的咒文，我看见母亲的神灵被重新汇集，缓缓飞入三颗菩提之中。
只是，当他带着龙王飞出湖面，准备逃走的时候，却不合时宜地呆住了，他惊恐地张望，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他慌张地丢下了满身是血的龙王，和之前的潇洒利落完全不是一个样子，他甚至开始胡乱地在妖界乱闯。
他怎么了？
“打开鬼界的出口，让他离去！任何落入了‘一忘前生’人，都会失去记忆，他已经忘记了一切了。我们没有理由杀他！”妖皇下了命令，让他狼狈地逃走，脑海中，那个背影被深深印刻，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我跟随着他，看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而此时，四处寻找菩提籽的金雕发现了落魄逃遁的他，似乎闻到了菩提子的气息，开始疯狂地围攻他，他和父亲一样，从天空跌入了冥河，金雕们找回了菩提籽，雄赳赳地叫着，飞回了天际。
天界之上，骓维樗正躺在无根神树上休息，见远处黑压压地乌云席卷而来，便轻盈地起了身，迎了上去。那金雕们见了骓维，十分欢喜，在他身边绕了十几圈，为首的一只紫翎金雕停下，与骓维唧唧啾啾地攀谈了几句，它们飞走的时候，留下了三颗菩提，至于说了什么，种类有别，我实在难以听懂。
只见骓维笑着，将三颗菩提带到了当时还是神树之果的“我”的身边。
“出了什么事？”怎么那么多大鸟？我傻傻地问。
“信物。”骓维又躺回自己的位置，顺手将菩提籽挂在了树梢上。
“什么信物？”我不明所以。
“古有香囊系肘，我便以菩提种你身吧！”
“我”不觉羞红了脸，乐滋滋地随着菩提籽一起摇摆。
“菩提是我的守护神，天神不在了，你还有我。收好！”
骓维也没征求意见，直接将三颗菩提籽送了过来，它们绕着我转了三下，就融入了“我”的身体里。
“交换！”我嚷了一句。
“什么交换？”骓维煞有介事地看着“我”。
“我”第一次幻化成飘渺的人形，吻上了骓维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