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神祗之争

“我要是你,会把它收好。”涂候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琮岭……他的妖灵会回到莲花圣境吗?”我问。

“已经回去了。”涂候猗回答。

“这是回音螺,鸢惜曾说,只有北海的龙女才能吹响它,她是月的前生,我的母亲。”

“这是临缜和琮岭的约定,他想物归原主。”

“原来,她爱的还是父亲。”

“一直都是。”

“你为什么不见我?”

“我和你一样,想要一个答案。”

“阿缜呢?你杀了阿缜!”

“我没有杀他,他消失了,我找不到他。”

“他死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更不确定。”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答案?”

涂候猗给我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故事开始的时候,年轻的天神小子铎镜衣第一次从幻境里醒来,他成了战神,天神接见了他,命他一扫天下,统一六界。铎镜衣在下界之前,去了麟趾天境,他对镜中深深沉睡的镜灵说,“哥哥,愿我一半的魂灵可以守护你。”

他留下自己一半的魂灵在镜子里,就离开了。

后来,战神铎在妖界吃了亏,被女兮的法刺击败。当整个妖界沉浸在胜利的欢呼和喜悦中时,涂卿却高座在王座上,眉头深锁,面色诡谲。

女兮的那一刺,得知了天神的秘密,他将秘密告诉了涂卿,涂卿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召见了妖界的剑客——李。

“你在人间会有三万年的寿命,你要找到传说中的他乡之国,找到太阳金乌所在的扶桑园,你要用这把剑,将太阳金乌带下天界,妖界需要它的力量。”

涂卿将青铜剑交给了李,李从此在人间游荡,寻找传说中的扶桑园。

二万九千年之后,大洪水。

铎镜衣从幻海中苏醒,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他忘记了天神给予他的职责,也忘记他曾有位最爱的哥哥躺在麟趾天镜之中,还未醒来。他来到了离幻海最近的天外天,看到了麟趾天镜里一模一样的自己,那时候,太阳照耀着大地,那是洪水蒸腾唯一的力量。铎将麟趾天镜带到了他乡之国,挂在了扶桑树梢上,日出日落,镜中人就是过去的自己,他们形影不离。

五百年后,李终于到达了他乡之国,攀上了扶桑树,他见到了传说中的扶桑双子,还有妖皇告诉他的太阳金乌。

二万九千五百年里,李成了六界里最负盛名的剑客,想要杀死他的仇人不计其数,杀不死他的人也不计其数,不知道是不是他累了,还是终于走到了终点,两万九千五百五十七年,他找到了传说中的他乡之国,他看到了扶桑双数。他意识到自己使命将近了,只是,三万年间,他的责任被岁月磨平了,他为自己找了个理由,他说,“洪水还未褪去,大地需要太阳金乌来‘疗伤’”。之后,剑客李就此消失了,他留下了妖皇的青铜剑,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位最负盛名的剑客去了哪里。

剑客的剑术激起了铎镜衣本能里的好战细胞,也许是他曾经战败的痕迹停留在他体内,燃起了他的胜负欲,他离开了麟趾天镜中的“双生子”,开始了和剑客李一样的人生。

可是铎镜衣毕竟不是剑客,他是执魔战神,世间的传说让他困惑,他渐渐发现,原来他是天神的小子,曾经想要一统六界。一万年后,他回到了扶桑树上,他想要找回原来的自己,可是被镜中的自己拒绝,镜灵说,他不愿让他再次想起过往,这是他与镜灵曾经的约定,他们僵持不下,最后起了争端。

是传说中的那一战,天火四起,扶桑陨落,太阳金乌在混战中坠落凡间,成为另一个故事的起源。

铎镜衣最终找回了记忆,但是正如自己的镜灵说过的,镜衣没有让他开心,反而更加沉重,他又将麟趾天镜搬回了天外天,对着镜中唯一的镜像诉说着心事,没人知道,他其实说的不是自己,他说的,是他记忆里最爱的哥哥,临缜。

而对所有人来说,第一个知道神树之果存在的神,不是铎镜衣,也不是临缜,是给予无根神树第一次开花力量的太阳金乌。在执魔战神因伤沉睡的时候,太阳金乌曾与战神的执念朝夕相处,所以,执念从太阳金乌的口中知道了神树之果的消息,而当铎镜衣与自己的执念合体之后,铎镜衣从执念的记忆里找到了小果子的消息。

听说,后来他真的和神树之果做了神祗交换,可能是他觉得,自己开始疑惑神族的天职,开始背离了天神赋予的希冀,既然神族沉睡,徒留一个无所追求的自己,也是枉然。他决定让临缜复活,他或许以为战无不胜的哥哥,曾经逼迫鬼族进入黑暗之地的封疆战神知道未来的方向。

就这样,临缜醒了,而缑雨也回来了,可是他们没有想到,铎镜衣不在了,神族不在了,连小果子也不在了,甚至连太阳金乌也不知所踪。

临缜由于被天神留在麟趾天镜镜身上的禁术阻隔,无法离开天外天,只好请缑雨帮忙,将天之鼎放在麟趾天镜可以感知的孑洱海窑,等待转世的铎镜衣,而缑雨则去了鬼界,为小果子的转世寻找时机。

“什么时机?”

“因为神祗交换,你获得了铎镜衣的心、血与眼泪,而临缜得到了你的永生之力,临缜可以苏醒,是因为天神将临缜死后的魔灵凝聚,他才可以以半魔半神的姿态醒来;而你不同,失去了永生之力的神树之果,只剩下无所依靠的树灵,而你的树灵与铎的心,铎的血,铎的眼泪并不匹配,你的师父,也就是成为堕神的雨,打败了分身六界的铎镜衣的三片魔灵,来为你转世,这才有了后来的玉澄澄,才有了白籽言。”

“我不信!”

“你是半树半魔,所以你不懂人类的语言,人间的一切对你而言都是新的,但是因为魔灵曾被囚禁的痛苦,所以,你对执魔之铃中三颗菩提子的声音格外排斥。”

我哑口无言。涂候猗继续说道,“十年前,你用幻境之术解开了妖界里的魔神封印,引发无声之海的漫天火树;两年前,你闯入天外天,找到了临缜,他为你整合了神魔封印,却被你用季山真气强制压下;假乐山一战,你用魔神之身召唤千军万马,胜利就在眼前,可龙王技高一筹,以一道换心之术将你击败,让你命悬一线,临缜为了救你,强行离开麟趾天镜,而你现在的这颗心,却是来自临缜前世的轮回,另一个神树少女——熙城。”

“熙城?”

“熙城和琉殇是神族的孩子,天神曾用自己的眼泪灌溉无根神树,后来,无根神树第一次开花结果,一个是光明之果,一个是黑暗之果。”

“熙城……鬼姬……”

“熙城属于光明,琉殇属于黑暗。可讽刺的是,光明之果不可见,而黑暗之果一直傲立在神树之上,充满诱惑。河瑜和临缜分别因为保护神树之果而降生,河瑜是天神的四子,他被琉殇蛊惑,将其吞下,背离了天界;而临缜却因为河瑜的下界,自责不已。后来,琉殇建立了幽冥鬼城,避居在黑暗森林。”

“那河瑜呢?”

“河瑜在三万年后盗走了光明之果熙城之后,销声匿迹,天神因此震怒,将河瑜剔除了神籍。后来,为寻找熙城,临缜亲自请命,以封疆为名,讨伐鬼族,战事一经点燃,无法回头,临缜不负神族之名,大胜而归,光明之果重归天界,神族声名大振。然而,未过多久,临缜却死于非命。那时神界里相传,是熙城为了报仇,杀死了临缜。”

“是熙城杀死了临缜?”

“临缜之死,让天神悲痛不已,他将熙城贬入冥河,受冥灵分食之苦,永世不得轮回。”

“冥灵分食之苦……”

“永世不得轮回。”

……

“后来,就是龙族和雨神缑拂枕的事了。”

……

“只是,神树因为失去了两个孩子,怨愤难平,与天神质问,天神因此允诺,将过继一子为她。”

“过继之子?说的是我……”我不知所云。

“天神曾说,神族没有没有由来的孩子。你虽是雨神和水神的结晶,却免不了神族被规划的命运。”

“那你呢?你是太阳金乌,你是三脚乌雀?你的命运是什么?你的规划又是什么?”我对着虚空质问,因为我对涂候猗的话无法反驳。

“我本不是神族,我只是一直被囚禁在太阳之中。”

“你不是……神族?”

“我有三只脚,而你只有两只。”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需要……”

“……籽言,我与临缜早就相识,我与镜衣早就相识,我与你早就相识。”

“不,我不要这些,告诉我,我想知道阿缜在哪里?在哪里!”我摇动着涂候猗的身体,几近疯狂。

“……籽言,你累了,等你睡好了,冷静了,我们在说……”

不……

我再次被白光笼罩,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