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缑氏拂枕

执念知道,自己不可能将籽言永远圈在麟趾天镜里,无论缑拂枕到还是没到,无论她有没有对他存一点心思,君祁山对她来说,永远有更大的牵绊,但是他一定要留一件东西给她,至少,这九天的相遇不是一场空亡。

那一次深吻,就当做一场思念的开端吧!

执念周身的紫晶魔灵爆发。钟珈盈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也被这股力量震慑,执念认得她:“你才是那个巫女。不过,你显然来晚了。”

他话里有话,可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因为她记得这个声音,这是孑洱海窑祭祀时销雾金鼎里的神谕,这个声音说明了一切:三万年的神谕都是一场阴谋诡计,但是她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得逞。

执念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季山真气,和籽言的一样,他明白,却仍然心有不甘,抬眼看看暴怒的久岸神兽正在撕破他的拟镜结界,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了过去:“你召唤久岸打破我的拟镜,是为了这个。”

说着,钟珈盈接过盒子,是白小八的盒子,盖子翻开,吵春姑子僵死盒中。钟珈盈心中一惊,冷冷地看向面前人,小八还活着,她感受得到她的气息,可捏死一只虫子,太可笑:“跟虫子过不去,自贬身份!”

“我为了什么身份,我至始至终不过是一个人。”说着,执念心中一阵绞痛,这样的痛楚竟然有一种痛快,多久没有这样伤心了,他以为自己的心死了,如今也会痛了。回头看了一眼白籽言,还有散不去的一丝缠绵回荡在嘴角,“你要走,不送你我怎么舍得。”

紫色魔精大盛,拟镜之中天空再次出现裂痕,一条白色巨蟒自梵天而来,皇玄剑出鞘,剑气划破天空,久岸凶兽咬开一个出口,奋力挤了进来,“唰唰唰”另有三道光芒也相继出现,灼冥之火,摩崖剑光,翀离红焰,四剑、一人、两兽,震动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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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动不了。

甚至不能说话。执念的气息在我身体里游走,渐渐封闭了我的神识。为什么!我在心中质问,哥哥,他们是季山剑啊,你应该感受得到的,他们和籽言一样,是君祁山的季山无极剑啊!

天空之上,战况焦灼。地崩山裂之时,久岸一口咬掉梵天蟒蛇头,无头的白蟒依旧不死,紧紧勒住久岸的身体,凶兽一声嘶号,是脊背粉碎的声音。

皇玄剑咄咄紧逼,翀离剑剑走龙蛇,摩崖当当棒喝,灼冥招招灵诡,可是再怎么逼迫,紫色的魔身依旧游刃有余。久岸兽一阵嘶吼,皇玄剑借着声潮百步穿杨;翀离剑明明灭灭,幽幽火光在执念的周身时隐时现,佛鬼擒魔;摩崖剑盘旋而上,刮起道道罡风冲向天中,剑指执念,定心而下;灼冥一闪百丈,近身直取,执念单掌一握,剑身凝浊,紫色魔精与灼冥剑擦身而过,执念一声轻“咦”,再次幻影移形,躲过其他三处攻击,反手一道冷光拍向摩崖剑主,青青中招,反冲而退,撞向达子瑜怀中,身后响起一道狂响,隔山之力破风起雾。

“你,为什么会有他的生魂?”执念看向川琉戏,川琉双耳不问,再次出招,灼冥鬼魅幻身再次逼近,执念盯着来者,让他穿身而过,紫色魔精再次凝结之处,正是川琉戏的落点,灼冥剑扑了空,反身想要救主,却被魔丝擒住,硬生生撞上翀离剑的第二击,剑魂激荡,一阵磨砺之声传到我的耳膜。

“不!”

执魔之铃大动,周身经脉缩紧、松弛、再缩紧、再松弛,鼓动出一股股怪异的旋风,被抛下九霄的吵春姑子闻声苏醒,一道白光自虫身显现,正是久违了三万年不见的缑拂枕!

执念冷哼一声,“躲在虫子里,让小辈们笑话。”

缑拂枕飞身上九霄,一道寒光救下川琉戏,“你老,我没你老!”

两人对视,三剑停身,皇玄剑并未收势,再次劈向二人,一白一紫两道身影随即分离,白色身影来到结界之门。

我正专心凝力冲破紫魔的束缚,周身真气狂走,走火入魔之际,被一道禁令止住,“籽言,收神!”

是谁?

当我睁开眼,只有川琉戏站在我前面,他焦急地叫道:“白小八!小八!”我看着川琉戏肩上的一道血痕,心中不知酸苦,“你受伤了!”

“小伤。我们走!”说着,飞身将我带离,朝着久岸兽打开的切口,飞去!

执念感到了我的异样,想要将我截住,却被一道白影挡住,“你挡不住我!”剑光碰撞,撞开万顷波光。

“你既取名执念,就该知道收敛,魔心吞噬神识,谅你再修多少年也是枉然,白费了他的心思!”

执念身形一顿,“你是堕神,没资格说我。”

白衣身影目色诚挚,“我只带她走,你看到了,明白了,就该知道,我有这个资格。”

执念心中抽紧,还是缓缓松开手,“我用紫晶封住了她的神识,不要将它打开!”

我被川琉戏拉着,越飞越远,我伸手想抓哥哥的脸,却抓了个空,执念转身不再看我,却对白衣人说了句,“谢谢你救了她。”

然后,一道紫霞闪过,不见踪影。

众人踏进结界缝隙,身后传来一阵惊天之响,响声过后,漫天红雨倾泻而下,白蟒粉碎,久岸无尸,拟镜再次荒凉,分分不见人踪。

欢欢喜喜,聚散无常,我仰天一声长嘶“不——”,拟镜再次闭合。

一场纷乱过后,天空如洗,再也不见麟趾天镜的丝毫踪迹,飘渺空旷的天外天之上,只有我们四个人,青青受伤了,被珈盈和子瑜搀扶着。我独自一人在前面走着,川琉戏跟在我后面,我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心痛。

铃铛在我怀中一下一下地响着,众人沉默不语,唯留下一阵轻铃。

昨夜星辰昨夜风,长铃语泪空。

怜君南山到时行,九日化清风。

一镜双影隔两身,金鼎祭愁容。

何时相见君再来,执卷睡春松。

再次回到君祁山,看到景色依旧,闭上眼睛都能细数家珍。这才记起,原来是我自己走入麟趾镜中,忘记回头。珈盈在身后叫我,我没有应答,没有回头,因为我看到了铎镜衣的脸,在镜子深处对我说,来,这里有你最想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