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只为能到你身边

------*韩梦漓番外*------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彻骨的冰冷充斥着眼前的黑暗。

我不知道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落了几次。那一百刑杖所带来的痛楚还是无比的清晰,看样子时间过得并不长。

不知又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一道温和好听的声音,“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私仇要闹到杀人这么大。”

懒得回答他,我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那人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真是有趣,惹了事的不肯多说一句。没惹事的倒是在执法堂里说的口沫横飞。”

知道来龙去脉又肯为我说话的,无非就是云家姐妹和小六。小六还没回来,那到执法堂里为我辩白的就是云家姐妹了。

“我问过许多弟子,他们都说你脾气古怪。在执法堂里为你极力辩解的那姐妹俩说你不善言辞。我猜你幼年时也许遭遇了什么。可跟那于禾有关?”

幼年时遭遇了什么?不错,我幼时的岁月的确与他人不同。

一切都是从一个冬夜开始。那一夜也是这么的黑,这么的冷。明明是不愉快的回忆,可我却一遍一遍的回忆着,生怕自己忘记了一点点的细节。

那夜,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那个人。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的想,如果那一夜我老老实实的在房间里睡觉,没有到厨房偷拿点心吃,是不是就不会遇见那个人与父亲争执。没有遇见的话,也就永远不知道真相。不知道真相也不会有之后的痛楚。

“不想说?”那声音依旧温和的响起,“也无妨。你只告诉我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你是谁?”

“太一峰,知非。”

是太一峰的修士,若能拜他为师岂不是就意味我可继续留在扶光,还可以进入内门。进了内门,要找那个人也更容易。我毫不犹豫的应下,“好。”

我听到脚步声慢慢的靠近,在我身旁停下。接着有人将我抱起,动作轻柔。

这个怀抱很温暖,让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年以前,依偎在那人怀中的时候。

石门开启的声音沉闷而粗粝。

一块带着太阳味道的布巾覆在了我的眼睛上。温和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许久不见阳光,先不要睁眼睛。”

眼皮下的黑暗慢慢变作微红色,身上的寒冷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我知道,那是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

东瑶山的风总是会送来各种各样的香味,这一次我闻到的是鸢尾的香气,淡而干净。

身上的暖意褪去,一股舒适的凉意爬到身上。我能感觉到他的步伐慢了下来。

他停住脚步将我轻轻的放下,动作依旧轻柔。

不知怎么的,我竟然有些贪恋那个怀抱的温暖。

身下接触到的是柔滑的冰蚕丝。眼睛上的布巾被拿开,一片碧色的纱帐同一张温和的脸庞一起出现在眼前。

是他!

纵然相隔了一万个日夜,纵然他的容颜已有改变,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个我最妒忌最羡慕,也最怨恨的人。

那个冬夜,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依偎在那个人的怀中,满脸依恋。那本来该是我的位置,那个人本该是我一个人的母亲。可是他的出现,瞬间就夺去了原本只属于我的怀抱,夺去了那个每天都会哄着我入眠的母亲。

这个屋子中碧色一片,阳光被碧绿色的窗纱挡在外面,屋子中微有凉意。初夏的天气里,这样的凉意本该恰到好处,可是我却感到了彻骨的冰寒。

每每回忆起那个夜晚,那人厌恶的目光都会锥痛心肺,让我坠入无边的冰寒。

最开始的几千个日夜,我发狂的想见到那个人,想亲口问一句为什么。纵然父亲骗了他,纵然父亲对不住她。可我呢?我终究是她的女儿,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是她疼爱娇宠了十年的孩子。为什么要抛下我,留我一个人在韩家。

没有的母亲的家,怎么还会是家呢。

父亲有了新的妻子,新的孩子。我才明白,原来在失去的母亲的同时,我已经失去了父亲。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人的出现。都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同母异父的哥哥。

我垂下眼帘,遮去我那将要喷薄出腔子的妒火。

我知道,那件事不怪他。他也只是想找回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我还是忍不住的妒忌,忍不住的怨。

“我煮了药汤,一会儿会有女侍进来服侍你泡浴。”

他走到门口,忽然停下的脚步。我看到他那修长好看的影子被门外的阳光投在碧色的地板上。

“你姓韩,可与东瑶的韩家的有什么关系?”

原来他也介意吗?在我怨厌他的同时,他也同样厌恶着我,厌恶那个杀了他的父亲并一度夺走他母亲之人的女儿。

我闭口不言。

自门边传来他自嘲的笑声和低喃,“我糊涂了,你怎么会是韩家的。”

地板上,那道好看的影子渐渐的向着门口移动,最后消失。

是啊,韩家怎么会让自家的女儿跑到扶光的外门受苦。韩家的女儿又怎么会连得到一块灵石都要靠着一双拳头去搏杀灵兽换取。韩家的女儿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于禾逼迫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可我偏偏就是韩家的女儿。

留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徒弟。那么很快,我就能再见到那个人了吧。

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惧意。她是不是还在厌恶着我,是不是仍然还因为我父亲曾做下的事而厌恨着。

如果我一直瞒下去,是不是她也会和这个所谓的哥哥一样,对我温暖的笑。

如果可以那样,我倒是宁愿不说,宁愿一直瞒下去。

我装死,我在漆黑的雨夜爬出坟岗,一路受尽冷眼屈辱来到扶光,在外门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为的不过就是那曾经拥有过的温暖。她认不认我,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再见到她,能待在她身边看着她对着我笑,就足够了。

我是谁不重要,只要能得回那温暖关切,我是谁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