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鱼鳃对豹尾
艰难避过了鱼鳃第一轮攻击,马面尚未调整好姿态,第二轮“三星”便又气势汹汹地自上下左右包夹而来。这一次就算它故技重施,怕是避过了尖棱的锋芒,却难逃自己冲击波的魔掌。眼见走投无路,马面反倒感到释怀,心一横,开始不住地自玉樽里头催谷出鬼力,这压箱底的充沛能量如劲急的洪流一般转瞬在它全身运转了一周,只令马面感到浑身舒畅、精力充沛——它明白这是回光返照的第一道体验,由是精神大振之余,心却不免沉了下去。
‘哈!’急速流转的鬼力自马面身上不计其数的创口不住泄漏,淡黄色的能量光芒自它周身氤氲开去,倒似是为马面笼上了一层金铸的光昏。只听它怒喝一声,全力驱动起“寰幻玄宇”来,顷刻之间便在双掌掌心聚起了一团半透明的金黄色。奇就奇在这团金黄不同以往一般呈现球状,而是维持着一个活动着状态,表面不住起伏凹陷,倒似是一团被高热蒸得翻腾涌动的液态金属。就是鱼鳃再不了解马面的招数,这下也明白它手中捏着的是鱼死网破的最后杀招,心中一凛,鬼力急转,指间象力化形一次快过一次;双手疾摆,射出的“三星”一标急过一标。呼吸之间,这深蓝色鬼造天幕登时被密密麻麻的四角尖棱遮起了一角,其中透着死亡窒息的黑暗,全凭马面两手点起的金黄照亮。只可惜这丝光亮对如今的马面来说似乎太过沉重。竭尽余力聚起了这两团金黄,马面几近弹尽粮绝,它一心想借此发难,要鱼鳃不能全身而退,但却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觉得灵魂深处急剧一震,一阵眩晕便龙卷风似得卷了上来,勉强集中起来的注意力当即被吹得七零八落,再也维系不住“寰幻玄宇”的施放,身子一歪、双臂一晃,两团金黄扑朔一闪,旋即烟消云散。
妈的。
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深渊,马面再无它念,脑中下意识地亮起了走马灯,往昔点滴,有如秋风刮起的落叶一般不住地在它眼前扫过——对不住的情、忘不却的爱、报不了的仇、释不了的恨、还不起的恩。光影流年像是自地下漫起的活水,逐渐浸没着马面的意识,既温热、又冰冷,透着一种难以参透的不可捉摸。
靠剩下的最后一丝意识吊着身子继续向前急飞,只觉后头连串的尖锐破空之声纠缠成了一把虎头大铡,舔血的刀锋已经贴上了背脊。马面晃一晃神,真的要壮烈就义了,跟前斜刺里却平白无故地又窜出了一条鬼影,疾风迅雷,真有乘奔御风之姿,就那么刮出稍纵即逝的“咻”声一响,须臾之间,便从数十丈外的位置一下越过了马面肩头,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丁零当啷”经久不息的连串脆响。
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漫天棱角并没有如预料的一般将自己打得千疮百孔,马面连暗自雀跃的余裕都没有,更莫说回头看来者是谁,全凭本能提起一股劲,倏地将慢了下去的速度强推回顶峰,眨眼之间便到了廿丈之外,竟然奇迹般挣脱了险境。
眼见鱼鳃被拦,随后赶来的日游夜游除了讶异地对来者瞪了一眼,全然不闻不问,更加不事停留,只疯了一般催动着飘术继续往前追赶逃脱的马面。见它们如此果断,来者也不费心去拦,任由它们从身边掠过,嘴上仍自吹着口哨,一副轻松写意的架势,倒像是路过的郊游旅客一般。鱼鳃却清楚明白,这不速之客之所以放过日游夜游,是出于对追逐双方速度的了解,如今它拦在了这个当口,摆明车马,分明是铁了心不打算放自己过去。
‘豹尾,你在做什么?竟胆敢妨碍公务,包庇逃犯!’鱼鳃朗声一喝,两手手心已然悄声各扣住了一枚“三星”。
‘什么做什么?对马面的追捕可是面向阴帅全体啊,我身为一名奉公守法、敬业爱岗的好公魂、好阴帅,嘿嘿~当然要尽一分绵薄之力咯。’
‘一派胡言!’鱼鳃柳眉倒竖,双目放光,驳斥道:‘如果你是来参与追捕的,为什么要替逃犯马面打掉我的攻击?你不是要徇私枉法,就是包藏祸心,同马面一道跟那偷渡客!’
听鱼鳃一句话就将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了过来,眼瞧着是要把自己也诬陷一番,豹尾不禁由衷地拍起了手,心中暗赞鸟嘴养狗有方,嘿嘿一笑,咧嘴答道:‘唉唉唉,鱼鳃大姐,你可不要冤枉好鬼。刚刚我那纯粹是贪功,生怕你得了首功,想来截胡来着,谁知道你这——么厉害,搞得我只有招架之力,没有余裕发招,这不才让那逃犯马面给跑了嘛?我们是自己人,自己人~’
对于豹尾这一番油腔滑调,鱼鳃倒没有露出愠色,反倒抿嘴浅笑,回过头看了看后方,这才淡然说道:‘豹尾,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大家心知肚明,就没必要白费唇舌了。坦白说,我一直都看你不顺眼。’鱼鳃说着瞪了豹尾一眼,后者见了它眸中精光,“哦”出一声,面露怪笑。
‘那帮持公正镜的饭桶还没赶上,借着这难得机会,就让我来好好教训教训你。’一言既毕,只听得“嗬!”的一声喊,鱼鳃手心“三星”已然脱手而出,“咻咻咻咻”四声连响,不旋踵便在空中炸开了一团尖雨,杀气腾腾地扎向了雨幕中心的豹尾。
见状如此,豹尾仍自调笑:‘哎呀,鱼鳃大姐,你看我这头型,很难打理的;这皮衣,这紧身裤,很影响活动的。打架这种东西,我是真不喜欢。看戏嫖妓,那才是我的鬼生爱好。’嘴上不停,身形虚晃,兼以手拨脚踢,豹尾举重若轻,轻而易举地化解着鱼鳃的突袭,直保得身上纤尘不染。
‘说起嫖妓啊,那些小姐姐们业务太娴熟,糖衣炮弹一阵接着一阵的,十句话里头能听出十一句假,同质化真的有些严重了。像鱼鳃大姐你这样,直爽坦诚,说完讨厌就开打的,可是别有风味啊~不考虑不考虑转行下海吗,搞不准能一炮而红,成为丰都花魁呢!’
豹尾自顾自地在那疯言疯语。鱼鳃柳眉倒竖,不发一言,只是不理,双臂疾挥,急如两条交缠的游龙,数不胜数的“三星”脱手而去,接二连三化成飞速流光——这等手法,鱼鳃自称为“双龙吐珠”。
眼瞧着鱼鳃的攻势一波急过一波,再难那般气定神闲,豹尾面上悠然却不改,嘻嘻一笑,终于催谷起澎湃鬼力,上身一弓猛地弹射出去,于这虚空之中幻化成一道游蛇,在满目流光之间穿梭游转,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了这重重光幕,一眨眼便欺近到鱼鳃身边,横腿一扫,重重地朝它的颈脖踢落。
看着眼前以单臂挡下自己踢击,饶是面不改色的鱼鳃,豹尾哈哈大笑,说道:‘要打就打呗。鱼鳃大姐,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