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乱石堆

又斗了一阵,终是刚猛无比,长身大汉亦渐感不支,原先舞得虎虎生风的一双赤掌不由得慢了几分,掌风一疏,暴露的破绽就多了起来,好几次险些被马郭二鬼的剑锤突破防线,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又回身拍出一掌,尔后左手撇出一道雷光,长身大汉堪堪逼退了水蛭般死死黏住自己后心的马平,转身又迎上了郭通滂沱雨点般的锤头,眼见自己实在难保不失,手中拆字符却天公作美地终于结束了冷却,双掌抢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猛地一拍。“啪!”的一声脆响,巨大的音浪辐射开去,震得郭通手头不稳,攻势既然落空,它自然也没有冒险纠缠的道理,只脚尖一戳,身子便顺着音浪斜斜地往后滑开,依旧与马平保持着一前一后的站位,包夹着这个已然是强弩之末的势孤莽汉。

自知道独木难支,长身大汉心中又急又怒,如今拆字符再度进入冷却,自己的境况可谓是九死一生,只是它性子暴烈,丝毫不愿向马郭二鬼求饶,由是心中忐忑,反倒催谷出一口恶气,开始朝马郭主仆骂骂咧咧起来,一时之间生殖器与祖宗齐飞,直为这冷寂长夜添了几抹十八禁的气氛。马郭主仆见长身大汉如此,知道它在做最终的无谓挣扎,便也不急着动手,决意让它白白地多费力气。长身大汉越骂、心中怒气越炽,一双砂锅大小的铁拳抡起呼呼响声,眼见下一个瞬间就要朝跟前的郭通扑去做狗急跳墙,眼角余光却瞥见鬼鬼祟祟的两道鬼影,扭头一看,只激得它双目眦裂、枣大的鼻孔都嗤嗤地喷出火来——

‘你们两个!!!怎么不来帮老子?!!!难道你们也是叛徒吗?!’

长身大汉长臂一横,吼声直往所指的方位撞出,直冲往并肩躲在战圈外围的两个恶鬼身上,震得它们齐齐心头一震。连同马郭在内,战圈里外的几个恶鬼纷纷循声转头望去,只见那两个恶鬼满脸尴尬、手脚局促,双双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本来地狱之中就是有敌无友,说什么阵营势力,都不过是出于一时利益纠结的乌合之众,像争夺月之石这样的关键时刻,自然各行其是,扯不上什么自私自利——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由是马郭围攻长身大汉之时,根本懒得呼喝战圈周围的“友军”,不去自讨无趣。只是恶鬼一行,素来最好面子,说得好听,就是重视行业声誉,本来这两个恶鬼也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履行着心照不宣的林鸟自飞罢了,但眼下一被长身大汉这么直喇喇地斥骂,事情的性质就大大地不同。倘若它们二鬼真像郭通一般有“叛徒”之实,这倒无妨,反而会被冠以“伶俐出众”、“能屈能伸”、“顾全大局”一类的美名,从而被认为有能力。唯独是它们偏偏没有,若这“袖手旁观、胆小畏敌”的恶名一旦传出,这两个恶鬼受同行白眼自是必然,想来之后的业务发展也会大受影响。

有念及此,一直准备渔翁得利的两个恶鬼再是踌躇无奈也不得不出手了,一个抽刀、一个画咒。眼见提刀的那位就要先行扑出,画咒画得一半的那个却心中一个激灵醒起什么,连忙一把拉住了那位的手臂,急急耳语道:‘乱石堆!!’

提刀的恶鬼略嫌愚钝,足足滞了几秒,才在长身大汉的催促喝骂声中反应过来——是啊!乱石堆!原来长身大汉一伙在出动之前,内部的相互猜忌一直不退,为显公平,便投票选出了一个位置,一同合力挖出个两人高的深坑,将先前狩猎幽冥虎所得来的五枚月之石通通掩埋其中,再在那个位置上码了一个乱石堆为记。眼下双方连番火并之后,己方实力最为强横的几个,郭通是叛徒、吊儿郎当被击倒、白脸青年吃了莫名暗亏、长身大汉和关刀大汉都被死死地缠住,正是回去浑水摸鱼将月之石起出的大好时机,一旦得手,便是五枚晶莹透亮的月之石,还在这里为区区一枚浪费精力去争个什么?!

见提刀恶鬼眉毛不自觉地一扬、眸中已经迸发出了亮光,画咒恶鬼知道它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还了一个眼色,要它收拢起自己已经提到了耳根的嘴角,随即指头笔走龙蛇般急速划动,侧身便朝马平扔出了道火蛇咒。马平早察觉到它的手头动作,只是断定这鬼实力平平,心中也不多忌惮,见火蛇蜿蜒着绵长身姿扑来,只轻描淡写地举剑一格,便将那条徒有气势的火蛇打得支离破碎,尔后手腕一转,剑锋便如火树银花般绽放开去,朝画咒恶鬼倒逼了过去。

提刀恶鬼见状,口中“啊啊”地发几声喊,脚掌一踏,便挺身上前拦住了马平的剑花。只是这恶鬼心怀不轨,刀术也实在平庸,本要佯装不敌马平败走,却不过在短短几个回合之后,落得了千真万确的一败涂地,以至于跃跃欲试的演技无从发挥——只不过在画咒恶鬼眼里,它这番表现却是“浑然天成”,不禁心中暗赞,又发一道火蛇咒为提刀恶鬼抢得一个空档,刻意高声地喊一句“我们可是打了!不过打不赢!月之石我们就不要了!!!!”,随即转身就跑。提刀恶鬼颤巍巍地站起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倒着退了几步,哼出一声,也转过身子,倒提长刀尾随画咒恶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