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命运的惯性

“娶和柳，当我孙女婿。”和老淡淡说道。

此时，夕阳的余晖洒向大地，菜园里一片金灿灿的，架子上的累累果在晚霞照耀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又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一句话，不足十个字，宛如一声惊雷，炸得众人没了反应。场间一片静寂，气氛随之萧然，针落可听。

说完，和老轻轻地摇着蒲扇，静静地看着刘辰的眼睛，目光如刀如枪如剑如戟，等待着答案。

问题实在突兀，没有准备。

刘辰回望着和老，表情先是错愕，后又一脸茫然，沉默了很久，脸上终究没有丝毫挣扎犹豫之色，显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和柳出人意料的保持沉默，仅仅矜持地瞪了和老一眼，脸色绯红，低下头，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视刘辰，显然她的心中也有了答案。

姜景甜啊了一声，方才意识到不妥，急忙用手捂住嘴巴，眼睛在三人间来回滴溜，心想咋回事？

和柳是谁？

中州省权势滔天的和家的小公主，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俏丽佳人，换做其他任何人，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多想，答案脱口而出，“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刘辰是谁？

寒门子弟，在京都得罪了大人物，被打发到穷乡僻壤里当村支书的小人物。换做其他任何人，刘辰大可以嘻嘻哈哈地卖乖回答道“可以啊，哪找的好事”，回过身大可以置之不理，以玩笑处之。

但要娶的是和柳，刘辰心有余悸。问问题的是和老，绝对不可能是玩笑。

这个女人会……背叛他……给他戴绿帽子……让他惨死狱中……他的母亲因这个女人改嫁……他的妹妹因这个女人远走异国……他的儿子因这个女人病死……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这是推背图中命运的昭示，那一幕幕历历在目。

所以对于刘辰来说，这是个难题，和柳是刘辰命中死穴。

答案不言而喻，不是不能娶，是不敢娶。

不知过了多久，和老摇蒲扇的速度越来越慢，眼睛微眯着，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好似发怒的老虎。

场间氛围骤冷，虽然是七八月，但刘辰和姜景甜还是感受到丝丝凉意，二人的背后不由得浮起一层冷汗。

熟悉和老的和柳知道这是和老濒临爆发的边缘，想着刘辰今天来此的目的，她只得忍下鼻端的酸意，强颜欢笑道：“爷爷，您是不是在开玩笑？您就那么迫不及待想把我嫁出去啊？我不想嫁人，我还想守着您过一辈子呢。”

和老瞳孔紧缩，望着刘辰，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扭头看着和柳，眼神柔和了许多，笑道：“我当然是开玩笑，哼，想娶我和天道孙女的人都踏破了我和家的大门槛了呢？”

刘辰苦笑着摇摇头，道：“我差点就答应了，又怕您觉得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完，刘辰便后悔了，他的本意是自己配不上和柳，想给和老一个台阶下，可这话任谁听起来都好像刘辰在可怜和柳。

“差点就答应了。”

贱，典型的嘴贱。

和柳红着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和老气呼呼地扭过头不再理刘辰。

见场间难得好转的氛围再次陷入僵局，姜景甜指着刘辰，气呼呼地骂道：“你算哪颗葱啊？你也不撒泡……不对，你也不找块镜子照照自己长啥样，和柳姐会喜欢你这样的，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要人每人，要品没品，简直就是个四无新人。”

刘辰苦笑着忙不迭地应承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和老冷哼两声，道：“还是这小娃有眼光。好了，今天就到这，我累了，王秘书送客。”

这就完了？

姜景甜怔了怔，心想这谈话怎么这般没头没尾，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和柳送二人到大门外。

姜景甜忍不住问刘辰道：“这事咋办？”

刘辰眉头微蹙，随即理解姜景甜的意思，说道：“没事了，和老已经答应帮忙了。”

姜景甜表情错愕，连珠炮似地问道：“什么时候答应的？你怎么知道？你听到了？”

刘辰翻了一个白眼，说道：“没说不帮，便是答应帮了。”

姜景甜还有些疑惑，扭过头看看和柳。

和柳点点头。

到了和老这个级别的人，说话办事都有一定的章法，自然不会轻易向别人承诺，没有明确表示反对，便是表态答应了。

姜景甜郁闷地走到前头，小丫头也很有心眼，她知道和柳和刘辰有话要说。

刘辰对和老那个问题表示长时间的沉默后，和柳便有些意兴阑珊，之前她以为自己对刘辰仅仅是有些好奇和疑惑，和老刚才那个问题让她明白了很多。

很多时候，我们面临两难选择的时候，都会选择抛硬币，看似听天由命，其实我们想要的是硬币下落的一瞬间，自己的心意能明了。

和老的那个问题便是和柳的硬币，她的心意已然明了，女孩家听到爷爷要将自己许配给一个男人，没有害羞没有矜持地阻止，其意昭然若揭。

然而刘辰的心意，和柳也明了，长时间的沉默便是不答应。

离门岗稍远一些，和柳看着刘辰的眼眉，犹豫了许久，鼓起勇气问道：“你一直很讨厌我？”

刘辰低着头，看着和柳，这是他今生第一次近距离正视和柳，一时之间百般心思涌上心头，他呼吸微喘，脸色微红，说道：“哪有？”

“就有，就有，从你在汽车上吼我第一句，我就感觉到了。”和柳斜着脑袋，撅着嘴娇嗔道。

斜着小脑袋，撅着嘴撒娇，这是和柳的杀手锏，前世每当和柳使出这一招时，无论刘辰有多大怒气立即偃旗息鼓。

命运是有惯性的，前世这一招对刘辰受用，今生依然。

刘辰艰难地忍下抚摸和柳脑袋的冲动，错开了和柳灼灼目光，看着地面，说道：“你不知道吗？对于你这样漂亮的女孩，我若是表现的和其他人一样殷勤，岂不是很没新意。”

“真的？”和柳斜着脑袋，惊喜道。和柳的声音很有特点，软软的绵绵的，有些撒娇的意味。

又来了。

刘辰用右脚尖狠狠地踩了踩左脚，想要让自己清醒，现在的他面对和柳就如同被聊斋里狐狸精盯上的穷书生，他咬紧牙关，还是很没骨气地答道：“真的。”

“嘻嘻，没想到你也会这样。”和柳欢喜说道。

女人都很容易满足，和柳欢欢喜喜地转身走向门岗内。

看着和柳雀跃的背影，刘辰无奈地叹息道：“还是心不够狠啊？”

尔后，刘辰冲着门岗里站岗的武警做了一个瞄准的手势，大步向前追上姜景甜。

站岗的年轻武警面部肌肉微颤，心道：“这小子还真认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