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讲道
一个月之后，流云派下院，何思圣房舍之内，此时里面端坐了数人，不过这多数人都是十年大比之后的弟子。
“请问何教习，所谓修行，究竟修的是何物，难道只是修为高低，寿命长短，神通大小吗，弟子一直未明此理，请何教习指教？”
说话的是顾寒秋，自当年十年大比之后，每一年执事长老何悠然都会让参加这次大比的数人前来何思圣的房舍之中听取他对天道的感悟。每次都是十天。不过此事居然由执事长老亲自着手，从身份上就能看出这讲道之人身份的不凡。
“所谓修行，是性命双修，你所说的修行也只是命上的修为而已，而从未理解过性上的修为，修行的根本目的是找到自我，找到自己的归宿，而神通大小，寿命长短，修为高低，只是一种修行的结果而已，但绝不是目的。佛说自在，道说逍遥，在性上的功夫就是无处不自在，无处不逍遥，这是一种人生的境界，到了这个境界，再苦的事情也不会感觉到苦处。”
顾寒秋听的糊涂，他似乎明白，却又感觉似乎一无所得，于是又问道：“弟子似有所得，但心中却不甚明了，还请何教习明示。”
“修道之人，永远希望长生，所以多数人修行就是长生之道。但修行的根本在于放弃，而不是得到。能够长生，而不迷恋长生，能够增进修为，但不迷恋修为，希望神通强大，但不迷恋神通。顾寒秋，现在你可懂否？”何思圣说完之后，顿了一下，静静的等着顾寒秋的回答。
“何教习是说，人之所以迷惑，是因为贪婪，之所以贪婪是因为被物所迷，一个迷惑了本心的人，才会过份注重于外在的事物，而因为注重外在的事物，此人却就很难得到提高。”
何思圣点点头，笑着说道：“很不错，你以后继续在这个方向思索，必有所得。”
两人说完之后，顾寒秋直接坐下。而陈子瑞也接着问道：“敢问何教习，何为道，何为德，道德的关系又是什么。”
何思圣一笑，然后看着陈子瑞说道：“陈子瑞，你是话未说尽吧，如果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全了吧，这道德二字，你可是从未谈过，今日是否有所悟？”
陈子瑞听罢，脸上一红，知道自己的一丁点小心思已经被何思圣看破，于是说道：“弟子今日想到“得到”二字，似乎与“道德”二字关系匪浅，所以想让何教习点拨一下。”
“那你是如何看“道德”和“得到”的这两者间关系的呢？”
“得到者，得道也，只有得了这个道，才能有的所得。道德者，德道也，德足则道显，是否如此？”
陈子瑞这一通之乎者也，说的满嘴飞泡，何思圣听罢，笑骂着说道：“就会装模做样，只知道搞一些故弄玄虚的东西，可是你所说的这些，可能用到实际上？你只是悟了这道德的形式，却还未明道德的根本。”
陈子瑞的心思被揭破，他虽然脸皮厚，但当着这么多人，脸上却更红了，于是直接说道：“弟子愚钝，请何教习明示。”
何思圣心里对陈子瑞还真是满意，于是解释说道：“道德者，道可道，非常道，道是理，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只可心悟，而不可言，可言非道。因道不可言，所以才有了德，以德显道之本性，德之大小，决定人的富贵贫贱，穷通寿夭，。刚才你所说之言，德者得也，所以若想有所得，身必有德，德是万物之基。”
陈子瑞听的还是糊涂，又问道：“如果德是事物的根本，那为何有些人强取豪夺，无恶不作，他却长寿千年，富贵无边，为何有些人天天积德行善，却一无所有，穷困潦倒。凡人更是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数千年，弟子不明此理，请何教习解惑。”
何思圣听罢，正色的说道：“你所说之事，皆是小道。眼能看，但最远不足数里而已，耳能听，最远不过百十丈。你所说的只不过是一件事，一个人的结果而已。何谓小道，就是修为高的能赢修为低的，口才好的能赢口才差的，也就是多能胜少，强能胜弱，这些都是属于小道。小道就是损不足而奉有余，这是有形之道。是形而下的学问。这种情况是短期的，现在的，物质的，但不是根本的。而天道则不然，某些人一生下来就是资质绝佳，某些人资质却是天生就差，有些人一生都有长辈照料，轻而易举就能成功，有些人却一生下来，他就孤苦一人，连方向都找不到。小道就是人道，大道就是天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而奉有余。之所以人迷惑是因为眼见的东西，耳听的东西都是一时一事，所以本心被迷，现在你心里可有所想？
陈子瑞听完之后，心中大动，连忙说道：“何教习是说有形的物质只能按物质的规律去发展，所以强大的人就会欺负弱小的，聪明的人就会坑骗愚蠢的人，多就胜，强就弱，这个是物质的根本，也就是常说的人向高处走，水向低处流。但这个道是有形之道，是外道，是小道，不是道的根本。道的根本是形成物质的原因，比如之所以某人强大，是因为此人本身德性强大，所以此人一出生就资质绝佳，之所以某人被欺是因为德性不足，所以一生下来就是贫贱。有些人生下来就是无父无母，并且资质低下，这些也都是他自己造的业果，这个就好像是佛家说的轮回。看上去是好人被欺，实际上是自己所造的德不足，所以形成了自己受欺负的这个表像。“
“感悟不错，但你还未明根本，你现在还是只看到了表象，还没看明里面的根本所在？人必自欺之，而后人欺之，人必自侮之，而后人侮之，若是弱者不自欺，何人能欺？“
“人必自欺之，而后人欺之，人必自侮之，而后人侮之，何教习是说一个德行不足的人如果被修为，神通，长生，富贵所迷，就会有了贪心，就自然会被别人所欺，之所以被欺，是因为自己先迷，然后自欺其人罢了？”陈子瑞以为已经感悟到了，脱口而出。
“哈哈，你已经入道，但还未明根本，不是某人被另一人所欺，是自己从来都被迷，迷色，迷相，迷修为，迷神通，迷长生，无一人不迷，不迷之人，已然解脱，这个以后你时时自悟，方能有所获。“
陈子瑞口中称是，低头深思。
刘若虚听何思圣讲道以来，也是感悟颇多，他本来觉得依自己的天份，已经是世间少有，可是自从听何思圣讲道之后，才感觉自己真是井底之蛙，今天见众人都在提问，于是把心中长久不能解决的问题提了出来，说道：
“何教习，弟子请教，宗门和家族究竟是何关系，弟子在家族之中，也多有疑惑，还请何教习示下。”
何思圣略一深吟，然后问道：“那你是如何考虑的。”
刘若虚说道：“弟子以为宗门是家族的依靠，而家族又是宗门的根基，两者都不可缺，要相互依存才是长久之道”。”
何思圣一笑，说道：“宗门有宗门的利益，家族有家族的利益，两者必不能完全相容，因为利益本来就是有冲突的，如果你认为宗门是家族的依靠，那就是家族在利用宗门来谋求自身的利益，如果当这个宗门不能满足这个家族利益的时候，这个家族就会生出二心。反过来，如果家族是宗门的根基，那当这个家族没有了价值的时候，宗门就可以轻易舍弃这个家族，这就是很多宗门把家族当成了肉猪来宰，当家族弱小时就养大它，当家族变大时就杀猪取肉，供养宗门，这样的家族和宗门关系，时间长了，必然会生内乱。”
刘若虚听罢，心中顿时惊涛骇浪，何思圣一言指出家族和宗门的对立，又说两者必生内乱，心中更是忐忑，何思圣句句话直指他的本心，又让他更是无言可对。他低头良久，然后问道：
“那请问何教习，那宗门和家族又当如何？“
何思圣说道：“只有家族把自己的家族当成宗门的一部份，宗门通过制度将所有的家族，个人融为一体，制度的有效与否，决定了家族和宗门的发展。“
何思圣长叹一声，又对刘若虚说道：“自古以来，有几家门派能够传统万年，有几个家族能超数千年，制度既要有效，又要合时宜，这是法，而门派和家族之人的人心向背，又决定制度是否能够完善，所以这里面的根本上又是人心。”
刘若虚又问道：“那就没有长存之法了？”
“沧海桑田，天下何物不变，何事不变，何人不变，若要长久，必要人心归一，这就是天道，天道就是人心、”
何思圣说完，静静的看着刘若虚，刘若虚微闭双目，长长的沉思了起来。
许久之后，刘若虚方才说道：“制度的制定必须要先分清是公心与私心，是公是私决定了制度的成败，谢何教习。”
何思圣听罢，如释重负。长长出了一口气。
朱明辰等了好一会儿，也站起身问道：“请问何教习，这进阶之道，长生之道，神通之道，取胜之道究竟什么是根本，弟子想请问何教习。”
“你所言之道，皆是用之道，若要悟此道，必先知体之道，体用合一之时方可有成。”
何思圣说完之后，看见朱明辰一脸的茫然，摇摇头说道：“你当初只有六成七的资质，却在十年之内就进阶灵动期，可知为何、”
朱明辰连忙说道：“弟子以为，是因为弟子常常在生死之间进行磨炼，直接激发潜力，所以如此。“
“正如你所说，你激发了你体内的潜力，所以你的进境超过了很多同资质的人，可这个潜力为什么被你激发出来呢？“
“因为当时生死之间，我只能一心对敌。“
“哈哈，好一个一心对敌，因为一心，所以潜力被激发，所以所谓的进阶之道就是一心而已，一心之后，方能无心，无心之时，潜力自生。长生之道，就是一心所求，所求而不迷，则长生有望，取胜之道也贵在一心，将所有的优势集中在一个点上，自然就容易取胜。”